还认得这件锦袍吗?”
徐掌柜明白了女儿的意图:“你倒是心眼儿多,竟然穿上了你祖母的衣服来逃避家法的惩罚。来人啊,给她把这件衣服扒下来!”
“谁敢。”徐心然冷冷地将小厮仆妇们扫视了一圈,那目光里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你们想对已故的老夫人不敬吗?”
这句话,这个气势,这种定力,居然真的将小厮和仆妇们吓住了,他们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徐掌柜,像是在用目光征询他,该怎么办。
徐掌柜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了母亲在世时的样子。那个时候,母亲还年轻,穿着这件父亲特意送给她的虾粉色锦袍,梳着宝月髻,鬓边别着一枝镶翡翠的赤金扁簪,坐在暖云阁的庭院里,轻松自如地处理着家中的事务,显得华贵端庄而又亲切和蔼。
可是,现在穿着这件锦袍的,不是母亲,而是自己的女儿,是自己那个天生就给家里带来不祥之气、又差点儿叫自己断子绝孙的女儿。
“你们都聋了吗?”徐掌柜的忍耐简直到了极限,“快把她的这件衣服扒下来!如此恶毒,怎么配做老夫人的孙女!怎么配穿老夫人的锦袍!”
“爹。”徐心然转过脸来,“爹,您若真的这样做了,那么祖母的在天之灵会怎么想?她老人家留下了那么多东西,可最后就剩下了这么一件锦袍,可就算是这样,这件锦袍还要遭受侮辱。爹,您想让祖母永世不得安宁吗?”
徐掌柜被镇住了。又想起来苏氏曾经亲口承认她变卖了母亲所有的遗物,还偷走了祖传的祖母绿扳指,虽然认为她如今即将生下儿子,足以功过相抵,就算是先祖的在天之灵也不会过分指责她,可一想起这些,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可是,这不能成为徐心然逃避家法惩罚的理由。
徐掌柜瞪着女儿:“你不配穿老夫人的衣服,快将这件锦袍脱掉!”
脱掉?
徐心然才不这么傻呢。若不是身上穿着这件锦袍,自己这会儿恐怕早就被打得半死了。
看见徐心然岿然不动,徐掌柜又气又无奈,因为他总不能自己动手将这件锦袍给扒下来。于是只得又命令仆妇们,仆妇们却不敢上前。倒不是完全被徐心然给镇住,而是徐心然身上穿的是已故的老夫人的衣裳,她们都有些忌讳,生怕对这件衣裳不敬,会惹怒了老夫人的在天之灵。
“好!好!”徐掌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心然道,“你果然是个不祥之人!从你一出生起,福盛祥就陷入了困境。”徐掌柜并没有忘记那是因为岳丈家怨恨他没有照顾好自家女儿,抽走了三成的股金,可是经过了诅咒一事,被气愤和震惊冲垮了理智的他固执地认为,岳丈家之所以抽走股金,那也完全是徐心然这个灾星造成的。总之,她一出生,所有的霉运就像长了手脚一样跟着他,并且紧紧抓住了他,让他不仅经营福盛祥不善,而且还迟迟都没有一个子嗣。“现在,你又要害死我的儿子!今天,就算是拼着对不起老夫人,我也不能放过你这个逆女!”
说罢,劈手从小厮手里夺过家法——一根长约三尺,宽约两寸、厚约一寸的铁尺,高高举起,就向着徐心然的头顶劈了下去。
“老爷!”门外忽然一声惊呼,徐掌柜回头一看,竟然是苏氏,于是急忙停了手,“若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
苏氏紧紧抓住他还拿着家法的手臂,眼里噙着泪水:“老爷,千万不能打大小姐啊!”
徐心然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出乎意料的一幕,心想这个女人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来救自己,那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者说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若是让自己毫发无损,她会得到很大的利益,若是自己今天真的被打死了、被打残了、被打坏了,那么她眼看着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
只是,徐心然不知道苏氏会通过自己得到什么,所以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这动人的表演。
“老爷……”苏氏抓住徐掌柜的衣袖缓缓跪了下来,“老爷,您这是要折杀我吗?您怎么能为了我而对大小姐用家法?”
“可是她……难道你忘了,她都对你做了些什么?”徐掌柜被苏氏抓着袖子,自然无法再用铁尺去打徐心然,显得十分焦躁,可双目中更多地流露出了对苏氏如此忍气吞声不计前嫌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