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慧玥怯怯地说:“爹,长姐是不是不高兴了?”
徐掌柜说:“你长姐只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她不好置喙罢了。再说了,如今这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在撑着,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些繁琐的小事?你若是想看你母亲,那就去吧。端木先生那日来给她诊脉后说,她的情况十分不好,说不定,连今年都捱不过去了……”说到这里,徐掌柜也十分伤感。他多么希望,一家人能像以前一样其乐融融亲密无间。可是他知道,那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徐慧玥说:“谢谢爹。女儿也是因为娘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所以才想要陪陪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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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徐慧玥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娘……我来了……”徐慧玥含着眼泪抱住了形容枯槁神情落寞的苏氏,“娘,你还好吧……”
苏氏呆滞的双眼转动了几下,终于认出,眼前这个少女,正是自己的女儿慧玥,不由得嚎啕大哭:“玥儿……玥儿……你终于来看我了……对了,你姐姐呢?她出嫁后,难道没有回过娘家吗?”
被贬回小妾身份,继而下堂,继而又被软禁在这里之后,苏氏过得浑浑噩噩,而涵玉楼的下人们几乎也都走*了,只剩下了一个曾得过苏氏恩惠的沈婆子和一个名叫墨菊的小丫鬟对她不离不弃,继续留在这毫无人气的涵玉楼服侍她。徐慧瑛出嫁的消息,沈婆子和墨菊也是听府里其他下人说的,所以告诉了苏氏。当时苏氏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因为自从被徐掌柜亲口宣布下堂的那一刻起,她就与徐家毫无关系了,而她所生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自然都是徐家原配夫人宋氏的子女,与她毫不相干。
她痛恨徐心然,痛恨她夺走了自己原本拥有的一切,却连一丁点儿自由都不给她,而是装出大度宽容的样子,向徐掌柜求情,将自己囚禁在了这个极尽奢华而又暗无天日的涵玉楼,让自己在孤独寂寞和噬心般的恨意中一天一天捱日子。
同时,她又不得不感激徐心然,感激她还肯将这涵玉楼留给自己,让自己不至于流落街头,遭到娘家人的厌弃和路人的耻笑。
徐慧玥黯然道:“姐姐出嫁三天后回门后,再没有回过娘家。不过,这不能怪姐姐。她即便是回来,也见不到你,更见不到弟弟,反倒眼看着心然那个贱婢子耀武扬威,徒增烦恼罢了。”
“那么,你现住在哪里?心然不会将你赶到后院那两间破屋子里去了吧?”苏氏紧紧抓着女儿的手,充满担忧地问道。
徐慧玥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姐姐出嫁后,她又和我爹说,让我搬回了望月轩。暖云阁,她正在大肆翻修粉刷,还准备要买红木家具和很多古董摆设,说是要让祖母住过的地方去去晦气。 不过——”徐慧玥苦笑道,“服侍我的丫鬟婆子,她减掉了许多,如今,我的身边只剩下了翠儿、沁儿和杨大娘。”
“唉……”苏氏喟然长叹,“如此看来,心然倒比我以前厚道多了。”
“娘,您怎么这么说呢?”徐慧玥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解,“她还厚道?她将你软禁在这里,一丁点儿自由都没有。她将我撵出暖云阁,她逼得姐姐嫁给了一个五十五岁的糟老头子,她甚至都不让咱们见到天佑……她哪里厚道了?”
“至少,她没有让你去住后院那两间破屋子。”苏氏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以前,我对待她,可没有这么宽容。我将她从暖云阁撵出来,除了几件随身的衣裳,什么都不许她带,将她和绿云赶到了后院那两间破屋子里去住。那两间破屋子,屋顶是漏的,墙也是破的,四处漏风,下雨的时候,她们还要拿着桶和脸盆盛雨……也许,咱们母女今天落到这个地步,是报应吧。玥儿,听娘一句话,如今心然虽然大权在握,可并没有像以前咱们对待她那样对待咱们,至少,吃穿住用都还是过得去的,并没有和咱们以前一样,给她吃剩饭,还经常打骂她。你虽然不住在暖云阁了,可毕竟还住在望月轩啊。知足吧!咱们母女三个以前作孽太多,现在,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再熬上两三年,让你爹给你说个好婆家,永远离开这里,我也就放心了。”
“可是娘!”徐慧玥叫道,“还有天佑呢!天佑是你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才生出来的,你明明可以母凭子贵在家里呼风唤雨的,可都是那个贱婢子,都是她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一切!娘,这个仇,咱们一定要报!而不是忍气吞声,看着她的眼色过日子啊!”
苏氏用空洞寂寥的目光看着前方的空气:“可是,如今我是徐家的下堂妾,天佑,不再是我的儿子了。”
“可毕竟血浓于水啊!”徐慧玥一脸的不甘,“等到天佑长大,我一定会让他知道,谁才是他的娘亲,谁才是害他娘亲的恶人,谁才是他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到那个时候,天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咱们大齐国一向以孝道治天下,就算将来天佑认你做母亲,也不会有人笑话他的,反而会因为他不嫌弃母亲曾经是个下堂妾而格外敬重他!娘,您千万不要灰心,咱们母女姐弟四个,一定会等到出头的那一天。姐姐嫁到傅家,那傅金山对她百般宠爱,姐姐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就说动傅金山用惠和坊的力量来对抗福盛祥,让徐心然一败涂地。”
苏氏微微有些吃惊:“可若是福盛祥败落,你们的父亲怎么办?徐心然是该死,可你们的父亲,只是受了她的蒙蔽啊!”
“姐姐说了,”徐慧玥的声音低了下来,“等她借助惠和坊打垮福盛祥之后,就让傅金山出银子将福盛祥买下来送给她。到时候,福盛祥仍旧是咱们的,咱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至于我爹,还不是娘您愿意收留他就收留他、不愿意收留他就任其自生自灭好了。”
苏氏沉吟道:“可就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心然在我的饭菜和补品中给我下的药分量太重,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我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端木先生来给我诊脉的时候,我一再问他,我的病究竟怎样,他虽然支支吾吾什么也不说,可我能猜得出来,一定是我来日无多了。”
徐慧玥一阵心酸:“不,娘,您不要这样说,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姐姐那里,会抓紧时间的。等福盛祥一到了姐姐手里,我们就立刻另请了好大夫来给您诊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