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心然乖巧地答应了一声“是”,又将怀中抱着的礼物拿了出来:“心然不孝,二十年了,才来拜望外祖父,这一点茶叶,还请外祖父和大舅不要嫌弃。”
宋林泉不觉摇头:“心然,我们家就是做茶叶生意的,你这不是……”他本想说“多此一举”,甚至打算用“班门弄斧”来讥笑她一番,可看见父亲宋老太爷横过来的目光,赶紧闭上了嘴。
宋老太爷和蔼地说:“看来心然都知道我喜欢茶。好,这份儿礼物,外祖父收下了。”
徐心然告辞走了。
宋林泉不安地看着父亲:“爹,您不会真的答应给徐心然借银子吧?”
宋老太爷已经重新拿起了鱼食,正准备接着喂鱼,听见这话,又停下了手:“那你的意思呢?这银子,该借,还是不该借?”
宋林泉字斟句酌地说:“儿子就是担心她拿了这笔银子,不但那个什么织染坊开不起来,而且还会带累了爹您的清誉。咱们宋家这些年来已经不在生意场上争什么了,只是规规矩矩做生意,况且咱们家做的是祖上传下来的茶叶生意,与养蚕织染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么。”
“那你的意思是,不借?”
宋老太爷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只管向宋林泉提问题,弄得宋林泉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借与不借,咱们在道理上都说得过去,不过最终,还是要看爹的意思。”
宋老太爷回到自己房里,随手打开了徐心然送的茶叶,一看不过就是普通的绿茶,就放在了一边。可忽然又觉得不对,那茶叶看上去是绿茶,可似乎与一般的绿茶又不一样,于是又打开来细看。
只见这茶叶外形细秀,形如凤羽,光亮油润,与绿茶大相径庭。
出于职业习惯和对茶叶发自内心的喜爱,宋老太爷当即命人烧水,洗干净自己用了多年的茶具,倒出一点来,沏了一小壶。
壶中的茶叶慢慢冲泡开了,宋老太爷惊奇地发现,这茶竟是白茶,却与他经营了几十年的福鼎白茶大不相同,既不是白毫银针,也不是白牡丹,更不是贡眉、寿眉之类,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白茶。
宋老太爷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壶中的茶叶。发现这茶叶茎脉翠绿、叶片玉白,这时候因为已经冲泡开了,越发能看出来,每一片茶叶那凤羽一般的形状。
宋老太爷又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清香淡雅、鲜爽甘醇,与他以前品过的福鼎白茶不相上下,而且,这种茎翠而叶白、形似凤羽的茶叶更有一番福鼎白茶所没有的韵味。
“心然这丫头,倒真的是心思很深啊。”宋老太爷又细细品尝了一口,不由得自言自语道,“这样的白茶,她是从何处得来的?”
宋老太爷经营茶叶生意几十年,见过的茶叶那可真是不计其数,可唯独没有见过这种与绿茶很类似的白茶。
其实,这茶叶也不是徐心然刻意去寻来的,而是去年徐掌柜去苏杭一带进货,在苏州的客栈遇到的一位浙江茶商送给他的。
那位茶商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头一次离开父辈的羽翼独自出来闯荡,又不慎染了风寒,不得已躺在客栈里面养病,不免生出许多凄凉的感慨。
恰好徐掌柜也住进了这家客栈,听见隔壁有人昼夜咳嗽不止,找小二一打听,才知道这是一个生了病的年轻商人。
徐掌柜本就心善,加之自己也是远离家乡为了生计而在外奔波,不免对这个陌生的年轻人生出了许多同情,就去隔壁客房看望了他一次,又因为久病成医,将自己治疗风寒咳疾的偏方儿告诉了这个年轻人。
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了忘年之交。
年轻商人病愈、二人各奔东西的时候,这年轻人出于对徐掌柜的敬重和感激,就将自己从家乡浙江安吉带出来准备运到北方去出售的白茶送了他两斤,说这种白茶可防暑解毒、益寿延年,自己得徐掌柜几天照顾,就拿这茶叶来感谢他。
当时徐掌柜也没当回事,因为在大齐国,大家公认的白茶产地是福建,所以他认为那个年轻人送给他的不过就是上好的绿茶,而且他因为畏寒喜热,平时极少饮用绿茶,而是以喝红茶为主,所以就将这些茶叶原封未动地带回了家来,全都给了大女儿徐心然。
徐心然素喜绿茶,打开来一看,觉得不像绿茶,细细品尝了几次之后,终于确定,那个年轻商人说的是真话,这的确是白茶而非绿茶,是一种不同于福建所产的白茶。而且她确定,这种白茶,至少目前在大齐国的市面上还非常罕见,因为大家熟知的,都是福建的白茶。可她以一个商人的敏感预测,这种白茶,若是面市,那一定会和福建的白茶一样,大受欢迎的。
当时冲动之下,徐心然都打算去一趟浙江安吉,去采购一批这种白茶回来,大赚一笔,可终究因为人力财力等原因作罢。
而今天,她经过深思熟虑,将这两斤白茶全都送给了初次见面的外祖父宋克俭,她希望,能以此来交换外祖父对自己的鼎力相助。她相信,做了几十年茶叶生意的外祖父,一定会对这种新颖的白茶感兴趣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