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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门外,百官的轿子陆续抵达。
宫城大门在一阵阵有规律的磬钟下缓缓开启。
百官彼此相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一丝疑惑,这磬钟比平时早响了半刻钟!
周伯宣整了整朝服,对一众百官道:“上朝吧!”
百官唱诺,而后鱼贯穿过长长的甬道,走往龙乾殿前的广场。
而此刻,穆卫带着疲惫的身躯和得意的笑,站在龙乾殿前的汉白玉石阶上,挡住了上殿的道路。
周伯宣紧盯着他,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而后,长袖一挥,正待开声呵斥他让道离开,却见穆卫朗声大笑,拱手朝石阶下林立的百官寒暄道:“诸位来得正好,上皇宪宗刚刚已经宣布复位了,咱们都进殿去恭贺上皇吧!哦,不,现在应该改称呼为陛下了!”
周伯宣额头的青筋微微突起,咬着牙冷笑道:“看不出来穆大人还有这等本事!你这是要造反么?”
“周相国此言差矣!”穆卫将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的往下走,慢条斯理的说道:“宪宗陛下乃是先皇钦点的皇位继承人,乃是奉天承运,天降神授的,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英宗当年登上帝位之时,就只是暂代皇权,替宪宗陛下处理国事,而今宪宗陛下已然平安归朝,英宗自当功成身退,顺应民意,还朝于宪宗陛下!”
“宪宗上皇是先皇钦点的皇位继承人不错,但从宪宗上皇北狩之后,他便仅仅是我大胤朝的上皇。英宗陛下临危授命,带领我大胤朝打了一场空前艰难的保卫战,护下我大胤朝万里江山,治国二十载,襄外安内,四海升平,并无过错,岂能说禅让就禅让?”周伯宣梗着脖子,声音洪亮,据理力争。
穆卫笑了笑,应道:“英宗陛下的功绩自然不会被抹去,只是始祖皇帝有名言规定,得传国玉玺者得天下,而今拥有传国玉玺的是宪宗,宝座之位,宪宗陛下当之无愧!”
此言一出,底下的众臣便无法淡定了。
当年宪宗带着传国玉玺亲征,而后被俘,玉玺便从此下落不明。朝廷为了安定天下百姓,便死守着玉玺失踪的秘密,将英宗推上宝座,安安稳稳的当了二十年皇帝,而今玉玺重现,竟一直被宪宗握着手中的么?
始祖皇帝是有说过这样一句话的,只有天命所归掌握玉玺者,才是名正言顺的帝王。
宪宗手中最大的砝码,无疑就是那枚传国玉玺了。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着周相国表态。
周相国眼睛酸酸涨涨的,抬头望着透出云层的朝阳,刺目的金黄仿佛要将人眼灼瞎一般。他猛的闭上了眼睛,吐了沉若千钧的一息,而后命百官将队形保持好,扬声道:“分班入朝,恭迎......宪宗陛下,临朝!”
相国都如此说了,百官焉敢再有其他的异议?
此刻曹清心有戚戚,他曾在龙乾殿上,当着英宗,当着所有同僚的面儿,跟英宗保证:‘大位已定,宁复有他?’
他失言了啊......
王直倒是觉得宪宗此举才是正常的,这天下,本就是他的!
而最为兴奋的那个人,应该当属郑恩泰了。
宪宗能重临帝尊,他也算是功不可没啊,没有他深入虎穴,将宪宗从耶律手中给忽悠回来,宪宗陛下能有今日的荣耀,能重掌至高无上的皇权?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郑恩泰忽然觉得,这或许就是天意,他人生将因这个转折而改变,他的前程,或许将不可限量!
众臣各怀心思,队列整齐的鱼贯而入......
而此刻养心殿内缠绵病榻的英宗,显然也听到了钟磬声。他很清楚这个上朝的鼓声不是他发出去的,但在此时此刻响起,将意味着什么?
英宗一只手撩开明黄色的幔帐,半倾着身子,哑声喊道:“来人,来人......”
福公公正在殿外听内监德海急忙忙的赶回来禀报龙乾殿那边的事情,一张脸刷的,陡然变得惨白起来。
他颓然地摆了摆手,转身往养心殿寝殿走去。
耳边传来英宗微弱嘶哑的喊声,福公公眼眶便红了,忙快步迎上前,问道:“陛下,可是要喝水?”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轩儿回来了没有?”英宗的脸色很不好,眼底一圈乌青,映衬得脸色越发卡白,毫无人色。
福公公心头酸楚得厉害,他不知道以英宗目前的身体,是否还能承受得住这样大的打击。
英宗看出了福公公的犹豫,心一下沉到了谷底,勉强的笑道:“说吧,朕能撑得住!”
福公公将头慢慢垂下,深吸了几口气才道:“奴才刚刚听德海回话,说上朝的磬钟是上皇敲的,穆卫将他从省吾宫里迎出来了,且上皇手里掌着传国玉玺,已经正式宣布......复位了!”
福公公后面的话渐低,到最后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听得到,可英宗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天意么?
是天意吧!
英宗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隔着窗棂看向殿外,笑了。
他的笑容很从容,慢慢的吐出三个字:“好,好,好......”
一直以来,为了皇位,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他对囚困在鞑靼不得归的哥哥置若罔闻,将他的子女赶尽杀绝,清理他的旧部,他夺走了本属于他的一切,可这二十年来,他并没有得到过快乐,他一直在恐惧和孤独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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