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回了手来,可手上似乎已经留下了他的温度,烫得惊人。
皇帝也似乎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当即也是一愣,然后面色就有些不自然起来,然而那手却仅仅捧住了茶杯,在她方才手放的地方轻轻摩挲着,仿佛正在品味着她的温度。
两人之间顿时更加沉默了,良久,谁也没说话。
屋里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气氛越来越**,裴馨儿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慌,直觉不能在这么下去了,不得不赶紧出声说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您……也该休息了。”
言下之意便是大半夜的,他该上哪儿睡上哪儿睡去,半夜三更跑到她的卧室里来,虽然还有其他人在场,可终究是不妥当的。
皇帝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一样,“哦”了一声,随即抬眼看了看她,这才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随即重重一叹,将茶杯放下说道:“朕心里难受……裴氏,陪朕说说话吧。”
裴馨儿大觉不妥——她跟皇帝非亲非故,皇帝就算要找人说心事,无论找皇后、后妃、甚至是昭煜炵都好,找她做什么?!
她便低着头,谦恭地说道:“皇上,民妇见识浅薄,怕是不能为皇上分忧解难,皇上不如去找皇后娘娘或者其他的娘娘说说话儿,他们才能让您放松下来呢。”
皇帝苦笑了一声,道:“她们能说什么,朕不用听也知道了。宫里只有你一个是局外人,又不完全是局外人,朕不找你说找谁说?难道陪朕说说话都不行么?”
皇帝都这么说了,她又能怎么办?只得沉默下来,权当默认了。
“坐吧。”皇帝指了指自己的对面。
裴馨儿略一迟疑,便落落大方地坐了下来,若是此刻推辞,倒像是自己心里真的有鬼了似的,何必呢?
“多谢陛下。”她说道。
她放开了,皇帝却是沉默了,她也不管,只默默地坐着,就算皇帝打算在这儿静坐一晚上,大不了她也静坐一晚上就是,但要她主动开口是绝对不可能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就在她以为皇帝真的要这么坐一晚上的时候,却听到皇帝突然出声了,说道:“你说,人心就真的那么不知足么?有了权有了势还不足够,总要奢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定要将他人的东西抢过来才甘心似的,这么做有意思么?”
裴馨儿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也听懂了他的意有所指,想要沉默不言,却又想起皇帝叫她“说说话”,便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说道:“这也要看是什么东西了。有些人对有些东西尤其执着,自然就要不择手段得到它,但若是不屑一顾的,便是送上门来也不会想要的吧。”
皇帝微微笑了起来,看了看她,道:“你还要跟朕打哑谜么?朕说的是谁,你不可能不清楚。”
裴馨儿默了一下,只得扯了扯嘴角,说道:“天下至尊的宝座、天下至高的权力,有谁不想要的呢?皇上大可不必因此而伤怀了。”
皇帝也笑了一下,那笑容中却有太多的无奈与颓丧,淡淡地说道:“名利权势,世人最看不清的就是这些,追名逐利朕可以理解,可是因此而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其实她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仍然会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父皇和朕给了她那么多,她怎么就还不满足呢?父皇何辜?朕的母妃何辜?”
裴馨儿皱了皱眉头,不相信他想不明白其中的因果,因此只是掀了掀唇角,说道:“皇上也大可不必如此悲伤。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看破‘名利’二字?太后只是做得太过火了些,事实上,这皇宫中又有谁能够跳脱出去?更别提争夺失败的下场就是个死,性命当头,谁敢不竭尽全力、用尽心机?”
若不是太后先下手为强,等庄贵妃抓住合适的机会,现在还有没有太后存在都是个问题了,无非就是成王败寇而已,皇宫中的争权夺利甚至有时候比朝堂上的还要血腥残酷。
皇帝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却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此时乍一听“实话”,心中顿时便升起一股不悦,脸色倏地阴沉下来——
她这么说,是把他也说进去了啊!
可是看着裴馨儿淡然的表情,他的火突然又发不出来了。她说的句句真实,他难道能够否认吗?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世上的人虽多,可是能够像她这样在自己面前仍然能够直言不讳的,实在是不多了啊!
她能够不畏惧自己的身份地位,直白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如此难得,难道不应该珍惜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