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宝玉和镇虚、向礼衍三人一踏上岸,周瑞家的就忙领着几个嬷嬷、家丁迎上来见礼。约莫是因为信中不曾说清楚的缘故,周瑞家的一上来,先一叠声嘘寒问暖,随即,仿佛才看见两个衣着朴素的大小道士一般的惊诧道,“二爷,这林家送少爷姑娘上京的船上,怎么有道士?”
宝玉顿时一皱眉,“怎么?”
周瑞家的忙笑道,“倒没什么,老奴只是有些惊诧罢了。林大姑娘素来是个不信神佛的……”
“儒者应如是。”镇虚道长皱着眉,甚是冷淡的插口。一边又对宝玉道,“看来你们家倒是门风宽厚。我没出家前,倒只见着商户人家的奴仆,会在外人面前议论亲戚家姑娘的行事。”
宝玉大为尴尬。
周瑞家的曾数次被黛玉落了面子,又知不论如何,王夫人都不会喜欢黛玉。故此才有那样的作态,谁知不过是一句话,便遭道士这样抢白,一张脸上顿时涨得通红。
需知她以往跟着王夫人出门见的和尚道士,哪个不是小意奉承的?从没见过这样的道士!
正要说些什么,宝玉却也皱眉道,“道长说得有理。也是家中门风宽厚,又善待老人,倒是将有些人纵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道长也不用管她。两位要往白云观去,我遣人分出一辆马车来吧。”
周瑞家的脸上更是紫涨。
然而,宝玉和王夫人的感情就是再生疏,说的话也比她有用。她可以去和一个不知来历的道士吵闹,和宝玉顶撞,却是不敢。
幸而,镇虚摇了摇头,“不用。我们自找马车就是。”
说着便要离开。
但是,向礼衍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看宝玉又看看周瑞家的,皱起了眉,忽地道,“看来那一日的事情果然不错。”
说了这一句贾家人听着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又沉思了小半晌,到底没再说什么,向宝玉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周瑞家的莫名其妙,正有些忍耐不住,谁知那跟下船来的几个官兵也都跟着那小道士走了,她不由得惊骇不解。
宝玉抽抽嘴角——这事儿只怕很快就会传遍京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是忠烈亲王唯一的嫡子。”宝玉不冷不热的说,“因幼时一场大病,被化去武当山,说是要做道士十二年方可成活。另一位,也是武当山著名的道士,姑父曾经的好友、同窗……出家前也是列侯之后。往后看人衣裳的时候,记得也要看看别人的气度!”
宝玉在贾家,一直都被说是“好性子”,此时他放下脸来,又是嘲讽又是数落,贾家的下人却都没觉得惊讶。
不是不值得惊讶,而是她们都被宝玉这番话的内容给吓到了!
忠烈亲王的嫡子!
这些家仆下人,对立场、派别之类的东西可没有多少了解。这样高贵的身份,如周瑞家的,想到自己可以说是冲撞了他,就近乎吓得面无人色。
哪里还顾得上在宝玉面前分辨?
宝玉见她们如此,心里也实在是叹息不已。向礼衍之前那话太明显了,摆明了是在说,那蛊虫用以分辨气息之物,是从贾家流出去的嘛!
这一点,宝玉自己也早就料想,哪有反驳的余地?
贾家内宅如今的情形,实在是急需整顿。可惜,迎春却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照他目前的观察来看,连宝钗也未必有那样的勇气……
宝玉皱眉越过周瑞家的,对跟着的一个媳妇道,“车子即都备好了,那就隔开人,去请两位林姑娘下船。两位林姑娘的行李也都使人搬好。是了,记得姑父的信中说过,林家有几个管事要跟着上京,安排好了住处没有?”
周瑞家的这才恢复了点儿精气神,却再不复先前之态了。忙小心翼翼道,“回禀二爷,老奴只是奉命来接二爷和两位姑娘。管事的主处,该是琏二奶奶安排。老奴尚且不知琏二奶奶是否已经吩咐了。”
“这就不用了。”
宝玉身后,忽地有一个声音说到。宝玉有些诧然的回头,却见文质彬彬的林颂和一脸机灵的任广照都已经下了船。开口的正是林颂。
也不知他们是否见了之前的事,林颂的双眉微微皱起,向宝玉行礼道,“这次我们过来,是要为林家治办产业。难免日日都要奔走,若是寄住贾家,只怕有些不妥。我们还是自行寻找住处便罢。”
任广照也立刻就点头赞同,“正是如此。”
宝玉在船上和他们也相处得甚好,但如今他们的态度显然生疏许多。而且,周瑞家的虽然向来看着王夫人的脸色行事,今日也未免过于鲁莽。
宝玉一皱眉,并没有强求什么——凤姐在某些事情上的胆量,他也一样深知。
但是……
宝玉忽地问周瑞家的,“我们在路上,总是难免消息堵塞。听说舅舅在北边立了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