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衣听说,太子府当年修建的时候,工匠们授意于皇上,在地下埋造了实心铁管,可以在一间秘密小屋里监听到整个太子府每一个房间里的说话声,名唤“地听”。皇上想通过这种方式,测试太子是否忠诚,有没有在背地里做对不起他的事。最后证明,太子并没有越轨的举动。
但是,太子得知自己府中藏有“地听”觉得皇帝不信任自己,大概是打算废太子的前兆。太子日夜忧惧,生了一场病,竟一病而终了。老皇帝朱元璋晚年丧子,死的还是他精心栽培几十年的长子,为此,他后悔不迭,封闭了监听小屋“地听”铁管从此报废。
蝉衣又听说,继续在太子府居住的皇长孙朱允炆,其实还在秘密使用着“地听”暗中听他的臣子、美人、下人的一言一行。
何当归问起她离开罗府后的遭遇,她怕被别人偷听去,所以讲得很简略——
话说当时,她和薄荷二人挎着小包袱走到大街上,大睁着好奇的眼睛四处望,看见一个乞丐婆婆好可怜,就买包子给婆婆吃,结果被对方用一股迷烟熏倒,才知道中了人贩子的陷阱。
然后,蝉衣被人买走,又辗转被卖到京城的常将军府,遇到了常言常语,认出他们是从前的风言风语。后来,她又辗转被卖到太子府,因为守卫很严出不去,就一直做工到现在。
四个月的经历,三句话就长话短说地讲完了,最重点和惊心动魄的部分,她完全没提到半点儿。譬如柴雨图的那部分,再譬如,朱允炆的那部分。
这时候,房门被叩响了。何当归拉开门闩,就见到布衣荆裙的柴雨图站在外面,脸上什么脂粉都没搽,双眼哭得红通通的,眼角有干涸的泪痕,看着可怜极了。她朱唇微启,说了一句“好妹妹,我知道错了”扑通就给何当归跪下了。
“柴表姐何故行此大礼?”何当归惊讶道“小妹可断断受不起。秋蝉,还不快把柴美人搀起来!”
蝉衣闻言,不情愿地挪动脚步,缓慢接近门口,皱着小巧的鼻翼,好似那边有一滩牛屎。柴雨图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固执地冲着何当归的方向伏拜,以光洁的额头触地,一下又一下。
她磕着头,自述身世:“妹妹可怜可怜我罢!我爹娘去的早,叔婶家里不容我,去扬州投亲又投得不好,像我这样苦命的人,试问天下间能有几个呢?”
何当归打个手势让蝉衣退开,注视着磕头如捣蒜的柴雨图,勾唇道:“表姐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傻事,这样子磕头拜我一定有原因。通常情况下,只有庙里的佛像菩萨才能坦然受人参拜,因为他们可以给人希望。小妹自问没有那样的本事,不知为什么也受到这般礼遇?”
“你有”柴雨图说“你就是长孙殿下的希望!”
何当归不动声色地问:“此言何意?我人笨,听不懂哑谜。”
柴雨图用帕子拭泪,水灵的眼眸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说道:“妾身是个妇道人家,大字都不认得几个,更不了解什么朝堂格局和天下大势。其实是长孙殿下让我传个话给妹妹,请你务必进宫一趟,治好皇上的病,顺便听听他老人家有什么话交代,以便传达给殿下。”
“只是这样?”何当归蹙眉问。
“对”柴雨图双手捧上一块暖热的玉佩“这是殿下自小戴着的龙佩,珍贵无比,妹妹拿到了这个,往后站在哪一方,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何当归拎起玉佩欣赏,笑笑说:“这是当然,在这方面我的立场一向很清楚,只不过……”
柴雨图急迫地追问:“不过怎样?”
“不过,鉴于那幅画和皇长孙的两个巴掌”何当归说下去“表姐你选择站在哪一边,让小妹十分好奇。”
柴雨图紧张地看一眼墙角的地听铁管,不知有没有人正躲在阴影处,听着她们的谈话。再回想起朱允炆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甚至于,现在正在监听的,极有可能就是朱允炆本人!柴雨图情急之下,又朝何当归磕了个响头,哭诉道:“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妹妹,才招致一画之灾,总之请妹妹原谅我,也请妹妹帮助长孙殿下!”
何当归顺着她的视线,也注意到地上黑漆漆的铁管,面上神情仍然一派天真,显然不知那是做什么用的。
可能她活得比别人久的缘故,心肠也说变软就变软了,突然可怜起梨huā带雨的柴美人来,原谅了她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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