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这位主子的脾气,好时极好,不留情面时连六亲都不认的。被她认作“自己人”是莫大的福气,天塌下来也砸不着你,可除了“自己人”之外的其他人只能看到一个冷漠的她。
荷藕在炕上拥被坐着,摸出帕子掩口咳了几声,面色沉痛地说:“不干你家小姐的事,赎身是我自愿的。”
“可是……那你赎身后遇着了什么,谁把你欺负成这样的?”薄荷越看越惊心,眼前的荷藕跟印象中判若两人,露在被子外的手脚不是瘀伤就是擦伤,几乎没一块儿好皮。眼珠乌漆漆的,看不到少女的天真光彩,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你别问了,若念往日情分,就让我多住几天吧。”
荷藕越是这样,薄荷就越心痛,抓起她的手细看一回,激动地说:“不行,天底下还能没有王法了!快告诉我,我做不了主的,还有小姐呢!”
荷藕摇头道:“你说郡主吗?我又不是她亲近的丫鬟,跟她没什么主仆情分,又一意孤行地要求赎身。现在弄成这样,又有什么脸面去求她救我呢?就算……虐待我的人是她的姐姐,也怪不到她身上哪。”
“小姐的姐姐?”薄荷瞪大眼“你说的是,罗大小姐罗白英?她为什么打你?”
荷藕“呜啊”哭出声来,不等再问,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门口冷笑站着的艳服女人,可不就是罗白英么。浓厚的梨huā妆,红唇上扭曲的笑意,冰冷的双眼直盯着屋里的两个人。
罗白英?薄荷打小儿就在罗家帮工,还曾服侍过罗白英一段日子,印象里这位小姐虽然跟所有人都不亲近,高傲不可攀的样子,可从没干过虐打下人的事呀。罗白英的衣着习惯也是以素雅为主,这个穿红戴绿的女人,实在不能跟罗白英画上等号。
“荷藕,真让我好找。不想在别人家里解决李家的家务事,就乖乖跟我回去吧。”罗白英冷笑着说。荷藕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僵住了,肩头微微颤抖。
罗白英身后的丫鬟春茗补充:“马车都修好了,就在外头候着,要是贱婢你想让人家看笑话,那多呆一刻也使得。对吧,夫人?”
罗白英道:“贱婢原是何当归的丫头,不是李家调教出的。什么主子出什么奴才,叫我也难说。”
春茗用安慰的语气道:“夫人宽心,一切都是贱婢的错,这次不能再轻饶她了。”她们口中的贱婢,就是眼冒惊恐的荷藕。
薄荷听着这对主仆一搭一唱的,顿时又不解,又生气。罗白英明知道荷藕是孟家的丫鬟还虐待她,这还不算,居然背后说她家小姐的坏话。薄荷气愤地叫道:“荷藕不能走!这里是清园,没有我家小姐的应允,谁都不能把人带走!”
罗白英勃然变色,薄荷喊完就害怕了,对方怎么说也是罗家的大小姐……
“哼哼”春茗皮笑肉不笑地说“是你家的人你再维护,你还不知道吧?这个贱婢现在卖身到了李家当下人,我们夫人是李将军的正室,手里还捏着贱婢的卖身契呢。”
薄荷看向荷藕,对方埋头咬着唇,分明是默认的模样。
春茗突然冲上来掀被子、翻查包袱,口中继续爆料着:“你们知道这贱婢偷了李家多少东西逃跑的吗?假好心收留了她,你们就变成贼女的同伙了!”
屋里的东西转眼被翻得乱七八糟,荷藕被指为“贼女”和“贱婢”终于忍不住拉着薄荷的袖子开始哭诉:“好姐姐救我,我是冤枉的!我才是李将军明媒正娶进门的二房妻子,罗白英入门比我晚,名分也只是侧室,用两个臭钱买通了家里的下人合伙陷害我。他们趁李将军出门的时候对我严刑拷打,我走投无路才躲到这里来,求郡主为我主持公道啊!”
薄荷稀里糊涂地听完,不知道她口中的“李将军”是哪一位,大致只弄明白,荷藕和罗白英嫁给了同一个男人,罗白英仗着出身高欺压荷藕。
“可小姐人不在这里,我,要不我去问问熠彤他们,先把你留在清园休养,你别害怕,孟家的人不是好欺侮的。”薄荷心里为难,不留神说漏了嘴。一听说何当归不在,荷藕猛然露出失望之极的神色,几乎无法掩饰。
“哗啦!”春茗抖开一个褡裢包,露出里面的货色,一包包梅huā银锞子,成串的拇指大的珍珠,鼓鼓囊囊的缝了好几层罩布。
春茗冷笑一声:“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