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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元见了黄招弟,先依晚辈之礼拜见,又和黄小宝互相见过,然后将爹娘搀到上座,自己立在黄老实身旁,杜鹃和黄鹂则站在冯氏身后。
一眼看去,这屋里都是黄家人,连冯长顺都没进来。
黄招弟见侄儿和杜鹃都绷着脸,心里不安,强笑着,刚要夸黄元几句,却听他轻咳一声,吓一跳,忙收声。
黄元端正神情,正色对她道:“大姑为了侄儿的事,远道而来,侄儿这里先谢过了。好在各位大人公正廉明,侄儿也还算有福气,才免了这牢狱之灾,没劳动表哥动用人情。”
黄招弟听得云里雾里,只好讪讪地笑。
黄元谢过人情后,话音一转,道:“听说爷爷奶奶将杜鹃许给表哥了。可是我爹已经分家另立门户,杜鹃的亲事自有爹娘做主安排;况且,我也没有受表哥的恩情。所以,这门亲我们不能认。请大姑回去转告表哥,另择良缘。”
黄招弟瞪大眼睛看着侄儿,结巴道:“可是……可是……你爷爷已经做主了……”
黄元打断她的话,轻笑道:“大姑,我爷爷五年前就没做得了主,这次怎会做主?是不是大姑骗他,说表哥有能耐救我出来?大姑,做人要厚道,表哥那样的小官儿,我要真有事,只怕他躲都躲不及呢,写一封信就想救我?真是笑话!他也就能骗骗爷爷奶奶,欺负爷爷奶奶长在深山,没见过世面呢;想欺负我,还差了点!”
黄招弟顿时满面呆滞。
好一会,她转向黄老实求助,“大弟,你说句话!”
黄老实板着脸道:“元儿说的对,这门亲我们不能认。大姐,我那年就说了,你那金贵配不上我家杜鹃。老追着算什么事!”
儿子拿了主意,他绝对支持儿子,充分贯彻“在家从父”、“分家从妻”,再后来是“女大从女”,如今是“子归从子”的标准。
黄元看着黄招弟冷笑。
爹老实,娘是妇道人家,不能违抗公婆,姐妹们身为女子不好出头,可是他回来了——
从现在起,这个家由他当家做主!
“大姑,侄儿刚从牢里出来,乱七八糟的事多的很;况且家里穷,我们也不好在府城多逗留,这两天收拾收拾就要回泉水村了。出门在外,不便招待大姑,就不留大姑了。大姑回家跟表哥问个好吧。”
黄元直接下了逐客令。
黄招弟万没想到,当年被侄女看不起,如今儿子中了进士,又被侄儿看不起,仿佛她使多大劲儿都入不了大弟一家的眼,遂愤而离去。
黄元赶走大姑,从元梦斋叫来两个小子,吩咐了一番,他们便立即赶往山阳县。然后,他当着爹娘的面郑重告诉杜鹃:有他这个弟弟在,除非她自己点头,否则谁也别想打她的歪主意。
杜鹃顿时泪如雨下,失声哽咽。
他终于没让她失望!
黄元心儿再次疼得一缩,忙拉着她手小声道:“我看你还是做我妹妹算了。当姐姐多没意思,哭也要忍着,也哭不爽快。你看黄鹂,想哭就扑到我怀里大声哭。”
杜鹃破涕为笑,娇嗔道:“娘说我先出来的。”
冯氏急忙道:“是杜鹃先出来的。”
说完,望着这一双出色的儿女,心中一动,失神起来。
黄元见杜鹃笑了,方松了口气,道:“那就做姐姐吧。”
一家人遂卸下重负,重新欢笑起来。
任三禾在外看见这一幕,望着黄元暗自点头。
林春静静地看着欢笑的姐弟二人,也跟着笑,细品,眼底有些忧伤。次日,他叫上林大猛,亲自又去市场精心挑了几段楠木回来,和杜鹃说了一声,便把自己关进房里。
这一关,就是两天两夜。
杜鹃知他用功,全力配合,一应汤饭都从窗户里递进去。
两天后,林春出关了。
他做出了一扇狭长的小屏风,约一尺宽、二尺长,其上雕的是一轮红日从山峦后冉冉升起,霞光万丈,破开云雾照向大地,旁题“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黄元见了震惊万分,这才明白他为何侃侃而谈,却说自己不会作画,原来他擅长的是雕刻,另类绘画。
可是,这雕得也太打击人了……
他无法表述自己的心思:杜鹃也好,林春也罢,都是长在深山,没有名师指点,竟然有这样的成就,让他们这些被各地来的大儒教导的书生们情何以堪?
当真是师法自然的结果?
他双目炯炯,决定先不去湖州游学,先回泉水村陶冶两年再说,横竖他还年轻。再说,正好趁着这机会多孝敬亲长,弥补他们丢失儿子的伤痛。
次日,林春就将这屏风送去驿馆。
他对赵御史说,这屏风共有四扇,分别是“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乳虎啸谷,百兽震惶”;“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另外三扇尚在制作中,做好了就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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