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受?”
说起当年,冯氏眼泪依然止不住。
“……好在杜鹃真是个有福气的娃,又聪明又贴心。从她到咱们家,咱家日子就好过了。你不晓得,有好多奇奇怪怪的事呢:娘没奶,把杜鹃送去隔壁吃林春娘的奶,林春爹就找咱家要东西。你猜怎样?杜鹃竟然不吃奶了,光喝米汤!等林大头说不要东西了她才吃,你说怪不怪?当时我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杜鹃从小就跟人不一样……”
黄元破涕为笑,道:“娘说得杜鹃成精了。”
冯氏擦了把泪,接着道:“三个闺女,还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别人看了就眼馋,你爷你奶总找事……”
黄元听到这,便劝道:“娘别说了。这下儿子回去了,一切等儿子出头,娘只要享福就好了。”
冯氏从苦难的回忆中拔出来,笑了,神情十分满足。
将这最后的秘密告诉儿子,她心里格外轻松。从此,她再不需要为当年的事惊怕了,也不用觉得背负什么了。
又喝了两口茶,她才小声问儿子:“元儿,你可是喜欢杜鹃?那年在黑山镇,娘就觉得你俩能说得上话。”
黄元顿时脸红了,忙道:“没有的事……这事娘先别说!娘想得对,等回家再说吧。到时候……到时候再说!”
冯氏见他害羞,哪还不明白!
她心里对这桩亲事也满意。
儿媳妇是自己养大的,能不满意?
虽然说儿子有能耐,可杜鹃也配得起他。杜鹃从小就跟她小姨父读书认字,还教姐妹兄弟呢。听说那天御史大人推荐林春和杜鹃两个进书院的,因为杜鹃是女娃,才没去。可见杜鹃很好!
她总算熬到头了,黄家喜事一桩接一桩……
回头黄元再见到杜鹃,心中暗暗窃喜的同时,更有种做梦般的恍惚。
只因那件事太凑巧和离奇了,凑巧得令他不敢相信,离奇得让他怀疑——怀疑杜鹃的来历!
若不是确知杨玉荣没有生养女儿,他几乎要怀疑杨家以女换子了。不是杨家,那会是谁,那么巧的在他娘生他的时候,把刚产下来的女婴丢在山谷?
这疑惑占据了他的心,抢走了一部分因得知杜鹃不是他亲姐姐的窃喜,也让他看去有些奇怪。
杜鹃便笑他近乡情怯。
黄元也不分辨。
想了几天,他告诉自己:十几年了,没有人来找杜鹃,那么,她就是黄家的女儿;将来……会是黄家的儿媳!
他又何必杞人忧天呢!
且不说黄元心中隐忧,且说这日,昝府外书房,昝巡抚正训斥昝虚极。
“你竟如此贪花好色!”
“并非侄儿好色……”
“不是好色是什么?一个村姑,读了几本书,说了一番大义凛然的话,你听了就昏头了,被她迷住了!京城有才情的世家名媛和小家碧玉不知多少,为何单单认准黄杜鹃?”
“二叔息怒!且听侄儿一言……”
“我不听!为了这黄杜鹃,黄姚两家对簿公堂,还差点闹得父子祖孙反目,案情余波将将才过,赵御史斥责犹在耳边,姚金贵尚在流放海外途中,你竟还敢惹她?你这是要给昝家招祸吗!别说她不可能答应给你做妾,就算她答应,我昝家也不敢迎这样叛逆的女子入门!”
……
昝虚极走出书房,神情沮丧之极。
原以为叔父是欣赏杜鹃的,岂料反应这样大。
他还没说清原委呢,叔父只当他要纳黄杜鹃为妾,尚且如此反对,若知道他想娶她为妻,将会怎样暴怒?
那烟妹妹的心愿……
昝水烟听说黄元次日便要离开,立即要去福祥客栈。
昝虚极提醒道:“叔父正在府中,刚才还发怒呢。妹妹切莫莽撞!”
昝水烟看着他道:“虚极哥哥定有法子,对不对?”
昝虚极摇头,认真道:“妹妹,为兄帮不了你了。不仅是叔父不答应,黄元也……”
他缓缓将那日在江边竹林黄元的回答说了出来。
昝水烟顿时失神,攥着那玉佩半响无言。
“那你帮我带封信给他。”
她坚定地说道。
六月二十日,黄元终于随祖父和爹娘踏上归家的路途。
因他从无涯书坊买了许多书籍,陈家又送了一批纸张,加上他把自己的书柜搬空了,要带去山里,做长留长住甚至积攒家业的打算——因为那里将是他的祖籍,他的根——这行装就多了,足有十几辆大车。
任三禾便先行一步回去叫人接应。
三日后,等杜鹃一行押着车逶迤来到黑山镇,任三禾林大猛带着泉水村几十名壮汉等在林家铺子,秋生夏生福生等人都来了,见面好一番亲近热闹。
当晚,黄元等人歇在外公家。
次日一早,众人四更天就出发了,赶着长长一条驴子队伍,如同贩货的马帮一样,往山中行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