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然中,有人惊呼“衣裳!衣裳冲走了!”
大家急忙转头,只见有个媳妇想是看热闹忘了神,不知不觉就松了手,一件衣裳被水卷走,正随波逐流往下游飘去。
那媳妇急的直跳脚,对着河水招手喊“衣裳!回来!”
可惜衣裳不是鸡狗,听见人唤晓得回头,它依然随波逐水去了,毫不眷恋主人。
众人有说下水捞的,有说往前撵去拦住的,乱七八糟。远明和远清兄妹见了笑得前仰后合。
幸亏下游来了一个人,扛了一副渔网,看见这情形,将竹篙连网子往河面一横,总算拦住了衣裳,众人才松了口气。
待缓过劲来转头一看,杜鹃早牵着两小走了。
黄大娘兀自不忿,骂骂咧咧不停。
可惜没了对象,自然不如先前热闹。
再说杜鹃,在众人看捞衣裳的时候,就和二妮离开了。
因二妮家就住这河沟前,两人便分路。
二妮看着杜鹃,担心道:“杜鹃,你别生气……”
杜鹃摇头笑道:“你看我像生气的样子吗?放心吧,我好得很。今晚要是有空,我还去看你们捞鱼。”
想想又赶紧问:“你嫌不嫌我碍事?”
二妮高兴地白了她一眼,道:“嫌弃!就嫌你不来!”
说笑几句,二人分头去了。
杜鹃牵着远明和远清往家走。因想起家中情形,便告诉二小道:“姐姐家有事,你们先自己回去。好好读书写字,晌午我把这黄鳝做了,送一碗给你们吃。”
远明远清答应了,手拉手跑回家。
杜鹃眼看着两兄妹进了任家院子,方才转头。
她在自家院门口顶头碰见黄老实,正挑了一担粪往外去,扁担压得弯弯的,忙问:“爹,这是浇什么?”
黄老实见了她很高兴,道:“杜鹃你回来了?爹给萝卜浇粪去。这一茬肥下了,就不用费事了,冬天萝卜才甜呢。”
杜鹃就笑了起来,侧身让他过去。
进院看见冯氏正低头扒拉大簸子里的黄豆,其实应该早听见她和爹说话,晓得她回来了,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忙主动叫道:“娘!”
冯氏抬头,不咸不淡地说:“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人家那呆一辈子,不回来了呢。”
杜鹃神情一僵,旋即笑了笑,往厨房走去。
她也终于尝到被人丧谤的滋味。
以前没有挑明她身世的时候,无论爷爷奶奶怎么说她,冯氏也会骂她,她都无所谓;今日不同,此情此景,这话实在刺心,仿佛在揶揄她“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母女离心,莫过如此!
杜鹃不像冯氏,不会被气得晕倒,却暗下了个决定。
自昨晚耳听目视了二妮癞子的生活后,她心中便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今早所见所闻,令这念头更清晰坚定了。
冯氏见一向笑嘻嘻的闺女居然变脸,显然心里那道坎还没过,更加生气。她多想杜鹃回一句“我是想住啊,可二妮不留我。”又或者撒娇说“我是想住啊,就是舍不得爹和娘!”就像闺女小时候,有一回她要打她,她躲去隔壁林家。过一会回来,她故意问她:“你还晓得回来,你林婶子没留你吃饭?”当时小杜鹃脆生生地答道:“留了的。我没好意思答应。”逗得她当时就笑了。
眼下她们母女这是怎么了?
冯氏又愤怒又难受。
再说杜鹃,走进厨房找东西收拾黄鳝。
黄雀儿正在案板上切菜,闻声转头,欣喜地叫道:“杜鹃!你回来了?哟,哪来这么多黄鳝?”
杜鹃道:“二妮给的。大姐你不晓得,他们家好多……”
遂把昨晚她所见的一五一十都告诉了黄雀儿。
“二妮真大胆子。也不怕人说。” 黄雀儿听得又惊又笑,一面从墙上取下一个筲箕递给杜鹃装黄鳝,“熬一晚上你不累?放那待会我来弄。我这个就要切好了。”
杜鹃将黄鳝丢进筲箕,放在一旁,凑到她身边问:“切什么?”
黄雀儿道:“酸笋。晌午包饺子,我在剁饺子馅儿。水烟她们吃了好些天清淡的,我想着换换口味,旁的也不敢加,就加了些酸笋。”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歉意地叫“杜鹃!”
杜鹃微笑摇头,表示她无事。
可黄雀儿却停了手,双眼盯着她认真道:“杜鹃,我想了这几天,我也不劝你,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总归你是我妹妹,只要你喜欢,我就高兴;你要不喜欢,就不嫁元儿,我也不会说你。这件事搁我身上,我也受不了。我又不能说什么,总不能将水烟赶出去。”
杜鹃听了鼻子一酸,瞅着她就笑了。
“大姐,我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别担心我。”
黄雀儿仔细看了看她神情,放下心来。
少女轻声对妹妹道:“你有不痛快就告诉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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