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着嗓子轻声唤了句,“阿蛮……”她才骤然回到神来,终于将视线从树下拔了回来,微微侧目去看他。视线触及二人交握的手,她懵了下。
而后陡然间有些心跳加速,她没来由的也跟着红了脸,但这手,却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怕得厉害,什么男女大防,避嫌都成了浮云。
更何况,她心里自觉沧桑,看燕淮少年模样,从没有过旖旎心思,这一回,气氛却仿佛有些不对劲起来。
谢姝宁讷讷道:“我畏高。”
这便解释了她为何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敢松开。
燕淮闻言,莫名有些失落,掩了眸子别过脸去轻咳了两声。
谢姝宁巴巴看着他,等着他开口说送自己下树。
这般高的树,若要叫她自个儿下,那就是找死!当然,唤了图兰来,也是一样能平安下去的,可是这会坐在树上,她两股战战,坐立难安,哪里敢大声喊人,谁知这高声一喊,会不会直接让她摔下树去。
可她等了半响,燕淮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她哪知道,人是恨不得同她再在树上多呆一会的。
风忽然大了起来,碧草丝丝四处乱晃,唯有那条蛇被牢牢地扎在地上,纹丝不动,眼瞧着是死透了。
有鸟雀被风声惊起,振翅高飞,倏忽便消失在青空之上。
林子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
打头的少女穿一身粉缎折枝海棠花褙子,配一袭月白色的挑线裙,瞧着年纪约莫十四五岁,样貌明艳动人,耳上长长的两枚银丝丁香花耳坠儿,走动间,并不摇晃。
她站在那,高高仰起头来盯着一棵树看。
树上的两个背影,一紫一素,一男一女,看着年纪都不大。
她身边一个身着雪青色比甲丫鬟模样的姑娘便悄声道:“小姐,怕是有人私会,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
这地方平素连寺里的和尚都不如何走动,入口处落叶积了不少,也无人清理,若有人借此地私会,也是有可能的。
瞧树上那俩人的穿着打扮,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家出身,没得走近了被发现,结果惹祸上身。
丫鬟又道:“地上的草生得这般高,别是有蛇。”
这时节,正是蛇虫出没的时候。
说着话,丫鬟的脚步已往后缩了些。
然而打头的少女扬着脸,眉头微蹙,忽然道:“你瞧那个男的,像不像一个人?”
丫鬟疑惑:“像谁?”
难道这么巧,在这地方还能遇见熟人?
少女没吭声,略过了会蓦然道:“过去悄悄瞧瞧正脸。”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中怀疑已是更甚。
她拔脚往前走去。
丫鬟在后头顿足,恨自家小姐主意太正,不跟夫人一道在前头大殿好好进香,非要往后山跑,还一路避开了寺里的和尚,也真是厉害了!她张大了眼睛朝着那棵树看,隔得这般远,小狗似的大小,光看个背影就能瞧出来像谁了?
她嗤之以鼻,可没有法子,做丫鬟的还是只能跟着小姐跑。
长长的裙摆扫过草叶,发出似蛇行的簌簌声响。
图兰跟吉祥蹲在草丛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见动静渐大,皆下意识住了嘴,四处张望起来,结果便见几个人往里头走来。
图兰揉揉眼睛,嘟哝着:“这不是……温家的那位小姐吗?”
话毕,她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道:“那老秃驴真是不得了!收了那么多银子,还四处让人瞎跑,万一撞见了公主殿下可怎么交待!”
“公主也在?”吉祥吃惊。
图兰立马捂住了嘴。
这个当口,温雪萝已领着丫鬟越走越近,离燕淮二人那边,倒绕得还远了些,反倒不如先前远远瞧见的背影清晰。
图兰松了手,急声道:“得拦着她!”说完又骂吉祥,“怎么也不知在入口处派个人守着!”
吉祥冷笑:“什么叫偷偷来的你知道吗?”
再者普济寺后山又不是燕家的地盘,难道还能挡在门口不叫人进来?
图兰叹口气,就要起身冲过去拦人。
吉祥不让:“笨!她是见过你的,你这么一出去,树上的人是谁,岂不是立即不打自招了?”
图兰:“……”
这话似乎也有些道理。
吉祥看她一眼,忽然背过身去,发出一阵阵布谷鸟的叫声。
清亮的鸟鸣声登时打破了林间寂静。
温雪萝猛地循声望了过来,却只见草叶摇曳,没有人也没有鸟,等到她再扭头去寻那棵树,却发现林间幽寂,除自己几人外,竟是毫无人烟。方才瞧见的那两个身影,恍若错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