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第一次听她说起这些事,面色微变。
这样的话,的确像是如儿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敢胡乱开口说的。
“她腹中的孩子,并不是燕景的。”万老夫人咬了咬牙,提着一口气,“她说要么死要么离府独居一个人将孩子带大了也好,不论如何也不肯将孩子去了。”她说的渐渐急了起来,眼神涣散,“我多想一碗药给她灌下去啊……可你妹妹是个什么性子,你不会不知,若真那般做了,只怕她睁开眼便能自裁了!我也是没有法子,到了出阁之日,只能想法子将她迷晕了送出……”
一句话还未说完,万几道霍然站起身来,截然道:“娘可知道自己如今在说什么?”
万老夫人又咳嗽了起来:“人之将……将死其言也善。”
万几道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愤怒至极,“难怪!难怪那日我背着她出门,她连半点声息也无,我还当是心中愧疚不敢言语,您却同我说,她当时根本不清醒?”他气红了眼睛,“您疯了呀!她腹中的孩子若不是燕景的,又是谁的?即便真不是燕景的,她既想生,便生了又何妨,大不了生下来交由儿子来养,当是万家的孩子瞒也瞒过去了!”
万老夫人捶着床榻哭道:“若如此,如儿将来便只能远嫁……为娘如何舍得……”
到底还是她的心太偏,偏得什么也不顾了。
“娘的话,儿子已经没法信了!”万几道丢开了拐杖,扭头就往外头走。
他一瘸一拐,走得却飞快。
然而还没走几步,忽闻树上一阵轻响。
眉头一皱,他立即抬头循声望去,猛地发现高耸的树干上坐着个着月白衣裳的人。
“汪印公!”他倒吸一口凉气,飞快地四处看了一圈。
汪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温声道:“万大人这府里的戒备也委实太松懈了些,西北角几乎全空了,这可不像样子。”
万几道见他不知何时闯了进来,又听他说府里守卫松懈,不知他都动了什么手脚,顿时脸色一白。
汪仁从树上一跃而下,道:“罢了,闲聊多的是机会,今日原是有要事需问一问万大人,咱家问完即走。”他可不是来斗殴的。
万几道冷笑:“何事?”
识时务者为俊杰,汪仁既能悄无声息地进来,他此刻再唤人,也不过是于事无补。
汪仁见他知趣,面色好看了两分。他开门见山地问起燕淮的事来,听得万几道面色发黑,眯着眼睛看他,久久不开口。
“忘了提,本座方才光明正大听了些闲话。”汪仁束手倚树而立,悠哉悠哉地道。
万几道的脸黑了又白,“尸体就在东厂,印公知道的只怕比我清楚。”
汪仁耐心告罄,嘴角笑意渐敛。
站在树下,他心头莫名焦虑起来。
他不知,与此同时,同在找人的谢姝宁,却意外比他快了一大步。
她亲自去了一趟泗水,想见燕娴。到了地方一看,她却怔了下。燕娴所在的这座宅子,并不是她所知的那一座。前一世,燕淮在泗水也有宅子……记忆有些模糊了,她却记得那是座十分不起眼的小宅子,只听人说燕淮得势后,依旧很喜欢那座他少年时在泗水住过的宅子,很是整修了一番,故而外边看着不起眼内里却十分精致奢靡。
现在想来,难道那时里头住着的人,是燕娴?
当时可还有人传言,是燕淮金屋藏的娇呢。
她沉思着,一转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一座二进小宅子。
心头一震,她鬼使神差地想去探一探究竟。
她只带了吉祥跟小七过去,一路只觉心跳如擂鼓。
吉祥看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问:“早前来时便派人四处都打探过,只是间外地行商的宅子,平素无人居住。”
他不解谢姝宁为何突然想去看一看,谢姝宁也不知该如何告诉他,自己陡然间想到的事。
悄无声息地到了近处,她看着准备叩门的吉祥摇了摇头,指了指墙。
吉祥愈发不解,但仍照做了。
丽日下,草长莺飞,初夏已至。
三人才到墙内,便都傻了眼。
树下穿着短打,正背对着她在磨刀霍霍的少年,身形那般眼熟……
像是已有察觉,磨着刀的少年背脊忽然绷紧。
谢姝宁瞧着,怔怔往前,忽然踩上一片干枯的落叶,发出一阵簌簌轻响。
他蓦地转过头来,见是她,登时惊慌失措起来,手一松,刀已朝下坠去。
她大惊,“小心!”
燕淮猛地回过神来,一个俯身又将刀捞了回来,而后愣愣地问谢姝宁:“你这会,不是该在去延陵的路上了吗?”
谢姝宁看着他,好好的,能跑能跳能说能动,不禁长舒一口气,只眼眶忽然一红,鼻子莫名发起酸来。
众人遍寻不见他的时候,他却就躲在泗水!
欢喜恼怒安心……各S情绪蜂拥而至,她忽然大步走近,一把捋了腕上玉镯砸过去,怒道:“这话谁都能问,偏你不该问!”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