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在偏房的美公子,一直宠辱不惊的浅笑顿了顿,他一双狭长的眼底射出奇异的光芒,顿在殿中跪着的少女身上。
虽臣服跪着,却不卑微。
忽然发现这一点,美公子眼底又是一丝惊诧。……从没见过一个人,在面对父皇的时候。谦恭却不卑微。
苏白芷就把那一日想念家人,中途回苏府的事情告诉了皇帝,当然,有些事情,被她有意遮掩过去了。
原来那一日。苏白芷是算准了只要她出松涛苑的门,就会遭到刘岩庭的阻拦询问。刘岩庭对她不设防,定然也会让她回府去。……可是,她还算准了刘岩庭只要她前脚刚离开兵部衙门,立刻就会去马文唐那里当耳报神。
她让张崎留在松涛苑,不光光是为了她守门用的。根本的原因是让张崎寻了个机会进她在松涛苑的屋子,将屋子里藏起来的账簿,从屋子角落里一个隐秘的洞口递出去。
苏白芷的马车出了兵部衙门,其实并没有直接回苏府,而是绕到了兵部衙门后头的一个死胡同里。
说来也巧,这座松涛苑后面就是一条死胡同。平时根本没人走动。也因为后头是一个死胡同,所以这个松涛苑只有前窗,没有后窗。
苏白芷搬进刘岩庭给她准备的屋子,一开始就觉得奇怪,好像赵伯阳那间屋子,也没有后窗。
奇怪归奇怪,一时也没想明白是因为这个缘由。她本来就是刚来兵部衙门,对衙门构造兵部熟知。后来问了张崎,张崎人在她屋外,能见到的比她多,就告诉她说,这院子后头是个死胡同。
有一次阿蛮说有老鼠,她还不信,阿蛮说她看见了老鼠,于是两人争论不休,阿蛮说一定要找到老鼠。结果老鼠没找到,找到了老鼠洞。
苏白芷在见到这个老鼠洞的时候,心里立刻就多出一个备案来。
她让阿蛮悄悄把老鼠洞挖开,不能弄出动静来,又要弄出一个可以传递包裹的洞口,真的很不容易。她还感慨,好在这一回带出来的丫头是阿蛮,不是铜雀。不然的话,铜雀那丫头别说是挖老鼠洞了,怕是见了老鼠都得尖叫。
挖洞要工具。她就故意装作把碗打碎,留下一块碎瓷,阿蛮就用她头上戴着的银钗子和一块碎瓷,一点点挖出一个可以传递包裹的洞口,那洞口在衣柜后头,也不怕人发现。
她回家找苏朗明是真,但借着机会把真正的账簿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才是她此行回去的目的。
皇帝静静听完她的话,眼波深沉地望着她,半晌才道:“你像你祖父,此事办得好。”
苏白芷就谦恭地拜了拜,说道:“哪里像祖父。祖父真刀真枪,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吟诗,是真本事。臣女是运气好。”
皇帝心想,你运气是不错,马文唐那只老狐狸绝对没有想到,打从把她放进了松涛苑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半壁江山。
运气好,也要有这份心性,没能耐,运气再好也没用。如此比较来,被他一手捧起来的赵家小子,就显得落入下乘了。
“这次事了。臣女真要到城外大波寺里拜一拜,添一添香油。如今想来,臣女后怕不已。此间环节,缺一不可。若是臣女落住的不是背靠死胡同的松涛苑,若臣女的贴身婢女没有发现老鼠,臣女怕是这一次真的就要辜负陛下的拳拳信任了。”
她把一切归咎为“运气好”。
可是皇帝听了,心里却似被什么东西击中。
听着都是运气好,才能让她有机可趁。可想一想,就这七天的时间啊,又要备份。又要查账。还能够在发现“一个老鼠洞”之后。心里立刻制定出这一套方针。……这要是换做是一个耄耋老叟,皇帝定然不会这么吃惊。
再想一想,能够因势利导,因地制宜。恐怕就这两点,她比之朝堂之中大半的人都要出色了吧。苏老犟牛养了个好孙女啊,可是他不放心啊不放心……
“你若生为男儿,朕定当封侯拜相,重重用你,只可惜,你是个女儿身……”
皇帝惋惜道。
苏白芷微微蹙眉,道:“陛下,不论生就男女。白芷只知为国效力,为陛下分忧。”
皇帝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一路来,还没用午膳吧,先下去用些午膳。随后朕派黑甲卫护你取回账簿。”
皇帝喊了一声:“孙晓,带苏小姐到偏殿用膳。”
有了前车之鉴,皇帝再也不敢大意轻心,以为在上京这块地界上,在自己这个天子的脚下,就没人敢动小动作。
生死存亡时候,绝地反击也不奇怪啊。
待人走后,偏房里的美公子悠然走出来。
“父皇,此女不简单。”
与美公子的好心情相比,皇帝心情就不那么美了,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是个女子,不然她有这份忠心,朕如何也要用她的。”
“父皇想多了,她不是说了吗,不管生就男女身,心都是向着大庆朝的。”美公子勾起唇笑。
“煜儿,她想不明白,你也装糊涂?就算她此时心系大庆,可她是女儿身,终究要嫁人生子。”皇帝没有说的特别透彻。美公子似乎想不明白:“嫁人生子了一样可以为国效力,只要她有才能,大庆朝还怕出一个女武侯吗?”
“煜儿,女子结婚生子之后,就会为夫家考虑,不为夫家考虑,也会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即便她忠心耿耿,也保不齐不被她夫家利用!她这等才思,这等心智,这等算计,皆是上上乘的,忠心时,是一大助力。起了反意,那就是最棘手的敌人。”
原来,这才是皇帝担忧所在啊。
“既然如此,父皇不如把她赏给儿臣吧。”
皇帝猛地抬头,望进美公子潋滟粼粼的笑眼里。身躯一震,似乎受了极大刺激:“太子当真要……?”
“只不知苏老将军舍不舍得了。”美公子依旧笑得潋滟,一双清澈如水的眼里,泛着十分肯定的决心,唇边闪过势在必得的笑容。
那女人,他是要定了。
“……此事,为父与苏老将军谈。”还不急,还不急,苏白芷还小……老皇帝已经开始想着以后了。
美公子嘴角笑容绽放地愈发明艳:“如此,不如待会儿就让儿臣陪同苏小姐去取账簿吧?儿臣正好可以与她培养感情。”
偏殿里,苏白芷吃着御膳,猛地脚底一步寒凉,直窜头顶。
“奇怪,怎么这么冷?”
“苏小姐,偏殿里杂家让人摆了冰桶。”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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