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如暖,南风熏人,树头早花新着,春意渐浓。沈苾芃随着君骞缓缓走到了临江楼后面的小径,一路上她颇为忐忑。君骞一贯喜欢设置什么地牢折磨人,不知道这一次会想出什么招数?
君骞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看着春意盎然似乎心情大好:“芃儿!要不为夫带着你去赏景怎么样?你看看这早花,问花花不语,为谁落?为谁开?算春色三分,半随流水,半入尘埃……”
沈苾芃捂着额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竟然能在这样怪异的情形下还吟出诗来。
君骞摆出一副清风朗月的姿态笑看着身边似乎要抓狂的人儿道:“为夫的提议如何?”
沈苾芃忍了忍:“无聊透顶!”
“娘子奈何如此不解风情?”
“因为你背负的痛苦没有我的多,”沈苾芃终于忍无可忍,“君骞你如果高高在上看着我备受折磨的样子很开心的话,那么现在能否告知我什么时候可以解脱?”
君骞一愣,凤眸中一点喜悦的光芒渐渐消散而去,换上了无尽的惆怅。他突然想起了郁夏说过的那些话。眼前的女子却是背负的太多,活得太累。他不敢想象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然能忍着病痛几天几夜,不敢想象官拜宰辅的沈长卿竟然没有钱请沈家的孩子们看一场百戏。更不可想象的是,她这一世的苦同上一世的难都和自己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他终究还是辜负她多一些,只是这样的债早已经纠缠不清,若是要还,他也不知道那个临界的节点会在哪里。
“你随我来!”君骞的脚步加快了几分,他要得到这个女人的心,就像这曲折的花径一样总是波折起伏。只是花径终有尽头,而他追逐她的小径何年何月才能抵达尽头?
“到了!”君骞负手而立,站在一处单独的小楼前。
沈苾芃一愣,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种黑暗地牢,血腥惨叫,而是一座安安静静的小阁楼。四周种满了凤尾竹,小楼前倒是看守颇为严密,看到君骞后黑压压跪倒了一片。
“请!”君骞带着沈苾芃走进了阁楼中,陈设颇为雅致,一律花梨木家具,摆满了书籍古玩。甚至还有狄水部落特有的刺绣纹饰,都是妥帖异常。
暖阁中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像是被困在池中的游龙,似乎在不安的散着步。隔着珠翠的帘子,沈苾芃犹豫的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里面的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君骞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进去,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地躲在外间,西南平叛后的那场仗。不知道多少西南部落的首领想要杀掉他,何况狄水部落的钟离墨与自己又有那么多瓜葛。
“钟离先生,我今天带了一个人给你。”
那个人停了脚步,猛地转过身来看向了珠帘这边,沈苾芃的手缓缓将珠帘掀了起来走了进去。
那人身着一袭灰色布袍,四十五六岁的年纪,只这么一转身之间,便有着轩轩高举之概,虽然举止像一个文士但是身上却有一股经年累月练武沉淀下来的气势,令人不敢小觑。
但是他的五官实在是太可怕了,刀疮剑疤少说也有十来处。他的头发也是白了几分,看起来分外的沧桑,但是眼眸鼻形却是同沈苾芃有几分相似。
“清儿?!!”那人的神情再看沈苾芃后竟然一时间痴惘起来,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腿部却显得有些微瘸。近处看来那人的身体确实显得有些僵硬,动作也不太灵活。
沈苾芃突然之间茫然不知所措,珠帘外面的君骞紧张的看着这一幕,虽然几次猜测这人必定同芃儿颇多牵扯,可是现如今真真实实看着人家父女相认还是令他感触万分。所幸这几天将他从衡阳山脉请到了芙蓉镇,他又派了医官多加照顾,起居饮食伺候的分外妥帖。
待看清楚走进暖阁中的人年纪毕竟很小时,钟离墨才发觉自己许是认错了人。只是这个女子同梅清竟然是如此的相像,看起来也分外亲切熟悉。
“爹!”沈苾芃缓缓跪了下去。
“你……”钟离墨茫然的后退了几步,当年自己与梅清新婚不久,梅清出去在溪边洗衣服,从此竟然分离那么久。何曾有过这么大的一个女儿啊!
“爹,”沈苾芃的身体颤抖了起来,抬起溢满了眼泪的眸子,“爹!我是梅清的女儿!”
钟离墨瞬间了然了,怪不得会有熟悉的感觉,仿佛前世注定了这一场相会。
“你是……梅清……的女儿?”那人的眼眸中溢满了眼泪,因为不相信而显得脸色苍白,又因为这喜悦来得太过突然而显得有些麻木。
他脚步虚浮,摇晃着身子疾步走了过来,忙将沈苾芃从地上扶了起来。那双老泪纵横的眼眸目不转睛的盯视着,这便是梅清的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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