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银珠脚步往里头踏,自是把她们主仆一唱一和的话儿听了进去,脸上颇有些不自在。无他,秦夫人这会子可是化身成不慈的婆母,叫李二奶奶过去可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李二奶奶把银珠的神情看的分明,在心里微微一晒,等银珠行了礼,热热乎乎的把她拉到跟前来“惯常不是金珠么?怎的这会子换成你了?”
银珠扯了扯嘴角:“金珠姐姐不小心烫伤了手,夫人体恤她先回去养着了。”
“怎么这般不小心?桃红,我可记得咱们这儿有一瓶专管烫伤的药膏子,回头给金珠送去,她是个妥帖的,夫人这边儿离了她怕也是不自在的。”
李二奶奶揉揉眼睛。瞧着不大显了,才随着银珠去上房了。
刚进去就和掀了帘子出门的李姑娘碰了个照面,李二奶奶打眼一瞧,李姑娘眼圈红红像是哭过的模样,李二奶奶佯装错愕。低声问道:“妹妹怎的这般?可是婆母实在被气出好歹来了?”
若是往常李二奶奶说出这样的混话,李姑娘如何能依的,可如今像是没听出李二奶奶话里的‘诅咒’之意的,连个笑影都懒得给李二奶奶这个二嫂子,颇有些不耐烦的说:“二嫂看茬了,母亲正等着你呢。快些进去罢。”
不等李二奶奶回应呢,就冷着脸往外去,扶着李二奶奶的桃红眼底露出一丝忿恨,这还是嫡亲的小姑子呢,忒的不客气了。
李二奶奶用帕子遮住扬起来的嘴角。
这边李家都围着生病卧床的秦夫人转呢。那头“苦主”苏颖回了侯府。
薄荷迎出来,朝傅昀和傅晨的屋子努努嘴,小声道:“老爷和大姑娘都在呢。”
“老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傅奕阳上朝勤勤恳恳,户部那边儿又忙,他也不是点卯就走人的类型,通常回侯府也多是下午才回,在书房和幕僚们商量公务,这来来回回的差不多到了晚饭前回来。这样的次数更多一些。
“才回来到不到半个时辰,只在大姑娘的院子里用了饭。”苏颖嘴一抿,想起李二奶奶说的傅奕阳在外给她立面子的事儿。又想着摆在他们中间的一个大姑娘,就觉得有些腻歪。
回到屋里换下了见客的衣裳,换上了家常服,出了里屋,原本领着女儿和儿子们玩的大老爷已是老神在在的坐到上首,端着茶盏喝茶了。
雯玉和苏颖请过安后。就被丫环们带下去了。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苏颖随口问了句,芦荟掀了帘子进来。端着个托盘,里头有两样一看就是明显垫肚子的点心。不消多说,苏颖也明白了这丫头的意思。
芦荟脸上冲着苏颖勾了唇角,便是拎着托盘退到一边儿了。
苏颖往枕上一靠,捏了块儿点心放在帕子里,吃了两口便是放了碟子边上。
傅奕阳可不装老神在在了,挥一挥手,芦荟偷眼瞧了苏颖这才退了下去。
傅奕阳挨过来捏了苏颖的手“怎的了?在季府有人给你难看了?”
苏颖漫不经心的说:“我可是堂堂的勇武侯夫人,又是在季府,旁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呢,又会有哪个会给我难看呢。”
说是这么说,却是睇了傅侯爷一眼,他把苏颖吃了两口的点心塞到嘴里,三两口吃完,又塞了一块儿到苏颖手边“味道倒也适宜,你再尝尝。”
苏颖心里一暖,也绷不住了,嘴角边的笑真切了几分“户部最近可是在追缴钟家的欠银?”
傅奕阳“唔”了一声,不知道是算默认了,还是怎么的,没说什么,等着苏颖接续往下说。
“李尚书夫人和钟继夫人交好,所以出言劝说了几句,只说让主事的人转圜几分,别把钟家逼得太紧了呢。”
苏颖说的轻巧,傅奕阳可不会真以为会是那么轻轻巧巧的,不说旁的,单就是涉及到了这两家,李家先不说,钟家就是大刺头。
心里便把苏颖说的这话儿往重里想了十二分,再把那些语气轻巧的话儿变换一下词汇,还有刚才那句话儿往反意思上想,大概就应该是真相了。
当即冷笑一声道:“钟家,贪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他家。”
见苏颖不解,就简单了说了下,当年钟家在夺嫡时的所作所为。
钟家在夺嫡时明面上没有站位,可背地里却是广撒网,想谁不得罪,想着无论最后是哪位皇子登基了,钟家那一份从龙之功都少不了的。
毕竟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是,这种事儿呢若是没有被点破还没什么,可偏偏竟是被看破了。在上位者看来,这样的都比不上一心只跟着一位的,便是那份子从龙之功都变了味,打了折扣。
偏偏钟家自认做的隐蔽,等今上登基之后,便处处以功臣自居。占得好处,又不像出力,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是做起了缩头乌龟。
这一次,追缴国库欠银。钟家这种姿态表露无疑。
有些不知底的见了,可不就是觉得既然钟家这样的,站到皇上这边的重臣,都罔顾皇上的旨意,不交欠银了,他们自认还不是钟家那样明摆着站位的。又何必上赶着还钱呢。
皇上着实被恶心住了,尤其是钟家老爷子的风、流、韵、事都在皇上御案上备了份,左右收拾钟家,都只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也就在近些日子了。
“钟家家大业大。不能没一件违法乱纪的事儿,若落个抄家流放之类的下场,名声便是也无所谓了吧。”苏颖觉得傅奕阳既然特意把钟老爷子的风、流、韵、事特意提出来,怎么听都有点违和。
傅奕阳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说:“到底曾有功于社稷,为了不让功臣们寒心,今上应是会网开一面的。”
这话儿怎么听怎么假,苏颖再想一想。凑到傅奕阳耳边说悄悄话:“声名扫地,门庭不起,这可算不上网开一面。”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或者说,叫人家活着受罪,还得感念皇上隆恩,这还不如给人家个痛快呢。
傅奕阳一本正经的说:“立身不正矣。”
“这般说来,和姜家有异曲同工之妙呀。”苏颖慢吞吞的来了一句,低头吃点心。钝刀子杀人,啧啧。
傅奕阳用了个简短的鼻音算是回答了苏颖的话。苏颖心情突然飞扬起来“今儿李尚书夫人为了钟家打抱不平。待钟家真出了事,李尚书夫人必定会施以援助之手,才不负这番情谊。”
傅奕阳咳嗽了一声,带着笑意说:“怪声怪调的像什么样子。”
苏颖瞪了他一眼,把手中还剩下一口的点心塞到他嘴里,她这都是为了谁啊!
傅奕阳嚼了,说:“味道更好些了。”
苏颖一愣,脸上就烧了起来,晕红一片。
这人,用一副正经严肃的面容讲调戏人的话,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苏颖见过这样的也就这么一个了。
“你还没说你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苏颖脸上如同染了胭脂,眉目潋滟,瞧得傅奕阳有些发愣,顺势搂住了她,叹道:“瞧你旁的地方都精明,怎的反而小处儿却糊涂起来了。”
苏颖疑惑道:“这话儿怎么说的?”
傅奕阳淡淡的说:“柳氏从庄子上跑出来了。”
“什么?”苏颖错愕“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柳姨娘被关到庄子上,之前想跑来着,可不是没成功么,苏颖就让人看着她,想看她到底能玩出什么把戏来。可没想到,这一次竟让她跑出来,听傅奕阳的语气“竟是叫你遇上了么?”
傅奕阳伸手捋捋她耳边的头发“发现的早,没捅出什么篓子来,放心罢。”
又皱了眉说:“既是发觉出她的不对劲来,就不该纵着,只管处置了。”
“我哪里想到她竟是从庄子上跑出去了,这回是我的不对。”傅奕阳说的倒也没错,苏颖就是觉得柳姨娘翻不出什么大的波浪来,才放纵着,只是让人‘打入内部”想看看柳姨娘还能怎么样huā样作死。傅奕阳这么一说,她就立马认错了,半点不带勉强的。
她这般干脆利落的,倒是把有话要说的傅奕阳给堵住了,干巴巴的说:“瞧你这认错可没诚意。”
苏颖挑高眉头,撇嘴说:“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庄子是您名下的庄子,庄子上的人也是您的仆人,柳姨娘是您的妾室,如今她犯了错,您就不该反省反省?”
“狡辩!”傅奕阳哽了下,才吐出这样两个字来。
苏颖低下头,喏喏的说:“为了这个,老爷竟是破天荒的早回来,还为此质问我,便是柳姨娘知晓了,定会欣喜若狂吧。”
傅奕阳给她这倒打一耙给气笑了“可不就是欣喜若狂,都狂到疯癫了。”傅侯爷说的时候,忍不住磨了磨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