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就烦闷起来,又是帮着舅舅把事情做好,好像他就百无是处,全靠别人抬着似的。一想起李家要将女儿嫁给方沐阳,他就想起安娘,想起自己即将迎娶的李琼芳,更是百般不舒服起来。
别了李贵妃回去,正看见齐旻也闲坐着发呆,便拉着齐旻说出去逛逛。
齐旻刚跟方沐阳生气别扭,哪里有心思出去逛?只垮了脸不做声,扭来扭去,就是不肯出去。齐昱没法子,干脆叫宫人送了酒菜来,两人坐着对酌。
看他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倒酒,齐旻有些不忍,低声劝慰:“三哥,少喝两杯。”
还没正经出孝,不过是素酒罢了,齐昱才喝了两三杯,本就没什么醉意,只是借酒消愁而已,摇摇头道:“不过喝着玩,你别担心。”
可他这幅颓废的模样,齐旻怎么能不担心,使个眼色遣了宫人出去,只留了李力在旁边,这才低声同齐昱道:“喝着玩也就罢了,可你昨日也没喝两杯,就醉成那样,我怎么能不担心?”
齐昱抬头看他,只见他眼中一片清明,想起亲生母亲都同自己耍手段,使心眼,不禁悲从中来,哽咽道:“好兄弟,也只有你是真心待我罢了。”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幸亏只留了李力在旁边伺候。可就怕隔墙有耳,齐旻忙拿了他手里的杯子,给他布菜:“别光喝酒,吃点菜。”
齐昱伸手又将杯子夺了回来,自己倒上一杯,低声道:“你也别怕,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我也不容易,往日我还能骗骗自己,可没想到就连方沐阳一个外人都瞧得门儿清。我还真没办法继续把自己骗下去。他说得没错,我一个没担当的窝囊废,自身难保,还要去招惹安娘做什么?”
他不知道后来方沐阳也跟齐旻说过同样的话,便瞧见齐旻听了这话,也低了头下去,闷声不语。自顾自地发泄道:“昨日他同我说,跟安娘虽有婚约,可其实是兄妹之情,我还乐呵。可他又给我当头一棒。你说方沐阳这人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这样?他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安娘?”
一面说着,一面双目就泛了红。
齐旻眼前便浮现出方沐阳流着泪说喜欢自己的话,那种悲切、绝望的感觉,压得他心里沉甸甸地。也许在这段感情里头,方沐阳的挣扎比自己更多,自己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罢了。可方沐阳身为一帮之首,还有婚约在身,若是想跟他相携到老,方沐阳的付出必须要比他多很多倍。
他还有什么立场去责怪方沐阳对自己的心狠呢?
想到这里,齐旻竟痛恨起自己来。方沐阳至少还想过如何同自己相携,可他都做了什么?成天不思进取也就罢了,还为方沐阳对自己没信心就生起气来,还是个男人么?
思及此处,便再也坐不安生,只觉得心里长了毛,恨不得能立刻跑到方沐阳身边好生安慰他一番。
转念又觉得自己确实一无是处,拿什么去给方沐阳承诺?就连婚事自己都做不得主,出了孝大概就要迎娶王妃,那岂不是负了方沐阳的一片苦心么?
他抬眼看看正喝酒的齐昱,心里一动,低声试探道:“那你到底打算拿方小姐怎么办?”
齐昱摇摇头:“我不知道。”
齐旻一咬牙,坐到齐昱身边,低声私语:“若是不为那件事,你跟方小姐情投意合,置个宅子委屈方小姐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可一旦入了宫门,这吃人的地方,只怕方小姐那性子,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
光是听他说,齐昱就觉得浑身发冷,忙呵斥道:“快别说了!”
他赶紧喝了一口酒,摇头道:“就是她愿意,我也不肯委屈了她去。什么置个宅子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所谓置个宅子,就是把方平安当做外室,不接进府中,也就不会受了正妃的刁难。可到底是没有名分的外室,招人诟病,子女的出身比妾生的还不如,称为外室子。这叫如今深爱方平安的齐昱如何能忍受?可就算是外室,前提也是齐昱做个普通的王爷,若是真能登临大宝,连这外室也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想要明媒正娶方平安,更是难上加难,不提方平安算是商户,就是丧妇长子这条,也在五不娶之列。别说是做王妃,就是普通的侍妾也轮不到方平安。若是他真做了皇帝,选秀也选不到方平安身上,只能充作宫奴进宫,之后再升位份,其中艰难自然不用多说。但之后的孩子终归逃脱不了宫奴所出,地位要比其他的孩子低上一层不止。
齐旻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虽说他是当年最受宠爱的柔嫔所出,但是到底柔嫔来历成迷,之后父皇又不喜他,在这宫里受到的欺凌难道还少了么?
光是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齐昱就觉得完全不能忍受。再把娇柔可爱的方平安,同骄横跋扈的李家表妹一比,齐昱更是意难平。
凭什么?李家表妹不过是正好托生到李家,他就必须得迎娶她做正妃。而方平安却是他情投意合的人,连通个信都要偷摸着来。就算是日后君临天下,还要受制于人,这样的宝座,坐着也不舒坦。
齐昱狠狠地皱紧了眉头,第一次觉得对那个众人争夺的宝座失去了几分兴趣。
做皇帝有什么好?父皇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要拖着病体看折子,连休息都休息不好。虽拥有万里河山,可终生就得困在这一方小小的皇城之内,想要出去走走,便有一帮子大小官员争着劝阻,恨不得当朝撞死几个成全他们的清名才好。别说迎娶方平安这样的大事,就是平时吃个菜,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皇位要来又有什么用处?
齐旻不再多言,看齐昱脸色就晓得他有了自己的思量,暗道自己也算能摆脱方沐阳说的对不起齐昱的话。可到底要怎么做,终归要齐昱自己做主,他不能瞎说。便也静下心来坐着,思忖该找份什么礼物去跟方沐阳赔罪才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