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打算对纳兰述有所隐瞒,他之所以,会选择黑夜前来,也只是为了不要让司马青知道,耽误纳兰述的前程,换句话说,他黑夜前来,本就是为了见一见纳兰述,跟他谈一谈,自己跟纳兰雪的“婚事”的。
“莫老先生赐了在下一粒药丸,可解郡主不适。”
尚扶苏并不知晓,莫等和莫闲他们口中的丞相,其实是指的纳兰雪,而非纳兰述,便当他是明了这事儿的,开口便称呼莫意为“莫老先生”,以示敬意,“白天里,府前门庭若市,在下这异国之人前来,怕是不妥……贵国皇帝多疑,若是遭他揣度,耽误了丞相和将军前程,日后,郡主可该埋怨在下了……”
“进来说话罢。”
纳兰述被尚扶苏的这话给说了个一头雾水,不过,凭着他驰骋朝堂的应对本事,倒也没露出什么马脚来,天终究是黑的厉害,院子里的灯盏又是不够明亮,这给了纳兰述足够的时间,来恢复寻常时候的冷静神色,“你送的聘礼,丫头是使人收下了不假,但,会不会应你,却还得看她的心情,我这兄长,做不了她的主。”
嘴上不说,在心里,纳兰述已是“认可”了尚扶苏这“妹夫”,堂堂商国皇帝,为不让自己的妹妹为难不悦,竟不惜,放下身段,黑夜里翻墙入府,这若是传扬出去,可还如何在天下人面前立足?
而且,据他所知,纳兰雪手下的那一帮人,可是个个儿不是善茬儿,要通过他们的“考验”,恐怕,“不易”两字,已是远远不够了。
尚扶苏说的这个“莫老先生”,八成儿,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手段,跟尚扶苏讨了多大的便宜?
现在,还不是想这些事儿的时候,待以后,寻了空闲,再去跟纳兰雪问询,也是不迟。
引着尚扶苏进了纳兰雪的闺房,瞧着他紧张的满脸通红,忙不迭的把脸别到一边儿去,不敢瞧向纳兰雪的卧榻,纳兰述不禁失笑,害羞,是极难假装的,尤其是,像尚扶苏的这种,连脖子根儿都红了的,更是压根儿就不可能装得出来……这商国皇帝,八成儿,还是个……啧,这般年纪的人了,还没沾过女子,可真真是难得的很!
笑嘻嘻的吃了燕娘传过来的“解药”,纳兰雪便下了榻,她压根儿就没褪衣裳,所以,此时,见着尚扶苏紧张的身子都僵了的样子,便是更觉有趣,这家伙,可绝对是个正人君子,嗯,虽然,正人君子难免会在许多事儿上吃亏,不过,没关系的,她是个“小人”,老话里说的那句,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里面的“女子”和“小人”,都未必有她难对付,若……尚扶苏这正人君子,当真入了她的眼,成了她的夫君,她要辅佐他,当个名垂史册的皇帝,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尚扶苏,你不是来跟我提亲的么?只拿眼盯着我家兄长作甚?”
不得不承认,莫意老头儿的医术的确是高明,这一剂“解药”下去,几个呼吸的工夫,她便彻底的恢复了正常,脸不红了,手不冰了,连话说的声音,也是不再同之前般得,气若游丝了,“我家的两个兄长,可都做不了我的主,答应不答应,全得凭我自己乐意,你收买他们,半点儿用途也没得!”
“不,不是的,纳兰雪,你,你听我解释!”
被纳兰雪这么一激,本就是紧张不行的尚扶苏,更是脑子不转了,本能的扭过头来,看向她,却见着,她穿戴整齐的站在离他七八尺的地方,笑意晏晏的,脸上已是没了半点儿的病容,“你……这就没事儿了?”
“你说你这人,怎就这般得矛盾?我病着的时候,你盼着我好,三万的兵马都许出去了,也没见着心疼,如今,我好了,你又这副模样,要不,我再病一回给你瞧瞧?”
纳兰雪笑着在桌子旁边儿坐了下来,伸手,取了一个杯子,放到了跟自己相对的那边儿桌子上,倒了一杯茶给尚扶苏,“你给我送来的聘礼,我已经看过了,的确都是我要的,但,还有一样,你想必也是知道……我不是个刁难人的,非逼着你在棋盘上胜过我,这样,我从你送我兄长的那几箱棋谱里面挑,选十局棋的结果出来画给你,你同我下,只要能在最后时候,下成了那个样子,我便算是你通过了最后的验测,答应你的求亲,如何?”
“好。”
尚扶苏虽是出身好勇武的商国,但,其母贤妃,却是个十成十的大家闺秀,自幼,他除了接受其父尚应世的指点,练得一身好本事之外,在琴棋书画方面,也都是略有小成,之前,他送给纳兰述的那几箱棋谱,都是他寻常时候,搜罗来的,自己,也是仔仔细细的研究过,所以,此时,面对纳兰雪的“考试”,他可是心中有底的很,半点儿都不觉为难。
见尚扶苏半点儿犹豫也无的答应了下来,纳兰雪的心中,不禁一喜,想她在棋界的名声儿,可是极响亮的,尚扶苏敢应战她的“刁难”,便是证明,至少,他对他自己的棋艺,该是极有信心的……再瞧他一脸淡然,不急不燥的样子……可真真是……跟千叶,有些相像呢……或许,他真的就是千叶的前世罢?或许……她真是得了老天的厚待,能……
见纳兰雪一脸的欢喜,两只眼珠子只不停的在尚扶苏的脸上转悠个不停,燕娘不禁抿嘴一笑,忙不迭的小跑着出了门去,从侧厢里,搬了纳兰雪的棋盘和棋子出来。
这副棋,乃是之前在意国征战时,自天星城里的江越故居里得来的,无论是棋盘,还是棋子,皆是上好的材料制成,从搬回来至今,纳兰雪也只用过了两次,一次,是跟纳兰述对弈,一次,是跟她自己摆棋,寻常里,仔细宝贝的很,像她那么一个恨不能吃饭都黏在软榻上面的懒丫头,一天擦三回,都不用旁人动手儿的,其宝贝程度,可见一斑。
燕娘觉得,跟尚扶苏下得这局,极有可能决定纳兰雪后半生归宿的棋,用这棋盘和棋子儿,是再合适不过的,不论输赢,都该是个值得记下的大事儿。
……
司马昙的奶娘俞氏,从厨房里打听来的消息,很是让司马昙心情不好。
午膳和晚膳,纳兰雪院子里的下人,竟是都让准备了三份儿,而且,还都是吃得干干净净的,半点儿都未浪费!
以她对纳兰府里的这两个兄弟的了解,若是纳兰雪那死女人病了,他们两人,怎可能还吃得下去东西?好罢,就算是退一步来讲,那兄弟两人,当真是还吃得下去东西的,那,那第三份儿,又是谁吃得?所以说,纳兰雪那死女人生了重病,马上就要不行了的这事儿,分明,肯定,绝对,就是她装出来的!
这混账女人,可真是会装,竟是,连自己都给骗了!连父皇都给骗了!等等……对了!她怎么就没想到的呢?!纳兰雪那死女人,可是连父皇都给骗了的!这可是,欺君之罪!以父皇那性子,敢骗他的人,可是绝绝对会被砍头的!
对!就这么定了!跟母妃写信,让母妃去告发她去!
待父皇知道了,她是装病的,哼哼……看她还能逃得了死去!看她的两个兄长,还护不护得了她!
司马昙并不知道,她这一日的自作聪明,在不久之后,给她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而对她挥起刀斧之人,竟是,她以为可以依仗的,母妃和弟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