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太太……”
碧衣小婢一路小跑着进了东苑正院,刚进了正房的门,便迭声唤着。
“又出了什么事?”
小洪氏正斜倚在正间的罗汉床上,手里捧着卷话本有一搭没一搭的读着,听到小丫鬟催命一样的叫唤声顿时被吓了一跳,心里暗骂了句:真真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教了这些日子,起码的规矩还是学不会。
小洪氏知道自己虽名义上是东苑的主人,但事实上连个傀儡都不如,手里没有可用的人也就罢了,谢家、洪家全都指望不上。
谢家也就罢了,她初来乍到,身边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整个东苑却是人家大洪氏经营近十年的成果,那起子下人们从洪兴家的到最底层的不入等丫鬟,不能说都是大洪氏的心腹吧,但也绝没有跟她小洪氏这个新主人亲近的意思。
尤其是她刚过门那一年,慢说洪兴家的几个管事,就是那几个大丫鬟,她也指使不动。
若是换做旁的有娘家支持的人,或许会利索的挑几个丫鬟卖出去好立个威,然后再不着痕迹的一点点往东苑掺沙子,待都换上自己的心腹后,再一步步的把东苑的财政大权全都收拢到手中。
哪怕是个没有娘家的人,只要慢慢做,总有将东苑全部收复的那一天。
偏自己最倒霉,有娘家还不如没有,洪家与其说是她的娘家,还不如说是大洪氏的娘家。
慢说卖丫鬟、打发婆子这样的大事,就是丁点儿大的动静。都会有耳报神跑到漕帮在扬州的分舵告密,而后牛强家的娘子便会悄悄的给在淮安的段氏写信,再然后……段氏的种种敲打手段,小洪氏可是领教了不少。
最关键的是。她现在还没有彻底赢得谢嘉树的心,一个娘家、夫家以及丈夫统统靠不上的女人,还没有儿女旁身,手里没钱又没人,饶是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呀。
无奈之下。小洪氏只能一点点的来。
去年的时候,她借口洪氏留下的四个大丫鬟年纪不小该出嫁了,专门写信请示了洪氏,又小心翼翼的跟老祖宗和谢向晚商量,得到了几方的同意后,才将四个姑奶奶‘请’了出去。
为了避嫌,她甚至都不敢插手四个丫鬟的婚事,只把这事儿全权交给了洪兴家的,还言明,若是有什么问题。可直接去请示大小姐。
对此,段氏很满意,老祖宗也觉得小洪氏行事越来越有章法,至于谢向晚,却没有任何表示,一如既往的淡然。
好容易打发走了四个大丫鬟。她身边便腾出了四个一等丫鬟的缺儿,小洪氏很谨慎,并不敢直接将自己看中的‘心腹’提拔上来,而是将洪氏调教的一干二等丫鬟提了上来,把自己看好的四个小丫鬟补了二等的缺。
另外,又借着府里的家生子没有适龄的借口,请示了老祖宗后,命人传来人牙子,从外面买了十来个*岁的小丫鬟。
这些小丫鬟基本上都是城外贫户家的女儿,或是来扬州投亲不遇的外乡人。跟谢家基本没有瓜葛,跟洪家也没有什么关系,所以小洪氏才敢将她们留在身边,并当做心腹慢慢培养。
只可惜,调教小丫鬟这种活计。真心不是看了几篇宅斗小说就能解决的。
小洪氏一直都觉得自己有能力,只是缺少舞台,如今台子搭好了,她却发现那戏也不是那么好唱滴。
唉……就拿这几个小丫鬟来说吧,小洪氏觉得她已经够努力的再教导了,她甚至结合了上辈子某些技术培训学校的教学方法,可、可依然成效极小呀。
这不,一遇到事儿,她们就像小燕子一样,动不动咋咋呼呼的,一点儿大户人家的奴婢样子都没有。
越想越气,小洪氏一把丢开手里的小说,沉声道:“教你的规矩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的你大呼小叫的?”
小丫鬟猛地顿住脚步,发现自己又忘了规矩,忙退后几步,而后踮着脚步,缓缓的走到罗汉床前,姿势不太规范的行了一礼,而后捏着嗓子细声细气的说:“好叫太太知道,婢子有要事回禀。”
见她还知道‘知错就改’的道理,小洪氏的火气消散了些许,语气也缓和不少,问道:“何事?”
小丫鬟强压着身体的不适应,继续摆出一副‘规矩’的模样,柔声道:“大少爷和大小姐把二少爷救回来了。”可怜她明明是个屠户家的女儿,自小就是扯着嗓门说话,如今竟逼得捏着嗓子说话,真真不适应呀。
“……这么快?”
小洪氏猛地坐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小丫鬟,“你确定?二少爷果然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小丫鬟用力点头,她虽然规矩学得不咋地,可天生是个小八卦,最爱四处里打探消息。加上她年纪小,整日咋咋呼呼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旁人也不设防,所以总能让她打探一些消息回来。
小洪氏也正是看到了她的这个优点,才一再忍耐她的‘没规矩’。
“没想到呀没想到,呵呵,这对兄妹倒还真有些手段!”
小洪氏得到确定的答案,缓缓躺回床上,脸上带着一抹古怪的笑容,喃喃自语道:“这样也好,聪明些更好,只有把人救回来了,接下来的戏才好唱嘛。”
否则,她费那么大的劲,不惜丢出一个碧桃做诱饵,为得又是那般?
还不是尽快得到老祖宗的信任和谢嘉树的尊重嘛。
小丫鬟听得云里雾里,她出身市井,对内宅的弯弯绕一点儿都不懂。
但她却有种小兽般天生的直觉。总觉得太太虽是在笑,可那笑容又冷又吓人。
就好像她爹在杀猪前的神情有模有样。
嘶……小丫鬟只觉得后勃颈一阵发凉,心说话,太太这么美丽、尊贵的人儿。应该不会像爹爹一样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杀、杀人吧。
小丫鬟这边正满心惊疑的胡思乱想,小洪氏已经回过神儿来,这才发现还有外人在,她竟不知不觉的说出了心里话。
心里顿时有些警觉,小洪氏时刻谨记楚姨娘的话,那就是不管在谁面前。都不要放松了警惕,都不要轻易把自己的心事坦露给旁人,哪怕是至亲至爱之人都不行。
而这些小丫鬟,小洪氏确实是当心腹在培养,可她们毕竟年纪小,且进府的时间短,忠心什么的根本就谈不上。
一旦自己的只言片语被她们传了出去,那她这三年来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司棋,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洪氏死死的盯着小丫鬟的表情,倘或对方露出一点儿异样的神情。她就立刻‘结果’了她。
唤作司棋的小丫鬟吞了吞口水,忍着心底的恐惧,咧开嘴儿,傻大姐似的呵呵憨笑两声,道:“婢子还有一事要回禀呢。”
小洪氏见她笑得没心没肺,再联想到她平日的表现。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缓声道:“哦?还有什么事儿?”
司棋觉得压力骤减,笑得愈发傻兮兮的,“大少爷还带回来一位贵客,听说是京城国公府的少爷呢。”
“国公府?”
小洪氏先是一怔,旋即想到自己那个便宜姐姐的贵妇朋友,便有些不以为然的说:“这有什么,咱们家与京城成国公府有些关系,大小姐身边的宫、林两位嬷嬷便是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帮忙寻来的呢。”
司棋摇摇头,道:“不是成国公府的少爷。婢子听大少爷身边的楚二哥说那位国公府少爷姓陆,好像是什么定国公府的嫡出二少爷呢。”
定国公陆家?
作为一个努力融入大周朝的穿越女来说,小洪氏这三年可没有白过,正史、野史甚至话本小说读了不知多少,京中的八卦她也想方设法的打听了许多。
而似定国公这样的开国元勋。乃是各种史书中不可或缺的配角。
据说,第一任定国公不但是太祖的拜把兄弟,两人还是儿女亲家,太宗的文昭皇后便是定国公的嫡幼女,且定国公非常‘识趣’,在富贵锦簇中急流勇退,主动交出兵权,远离朝堂,整日在家含饴弄孙,是为数不多能平安躲过太祖朝末期血腥大清洗的开国元勋。
他的这一优良品德被子孙完美的继承下来,继任的三任定国公都是极灵透的人,不管朝局如何动荡,定国公府都能屹立不倒。
虽然近些年来,定国公的威势不如过去,但也是京中勋贵中不可小觑的一个家族。
这样一个显赫的家族,怎么会与盐商有关系?
不知不觉间,小洪氏又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太太有所不知,原来与陆家有关系的不是咱们谢家,而是您的娘家漕帮洪家!”
司棋却没有多想,直接给出了答案,“楚二哥说,好像是洪家大奶奶的族姐嫁入了建安侯府,而建安侯府的当家主母是定国公夫人的嫡亲姐姐……”
司棋显是被一连串的转折亲给绕晕了,硬是掰着手指头才算清楚。
“哦~~我知道了,洪家与陆家是一表三千里的表亲呀!”
在大周生活好几年了,小洪氏对于古人这种喜欢攀亲戚的做法倒也能理解了。没办法,这年头最重视宗族,亲戚既是家族的人际关系,又是家族发展的助力,谁家不没个一表三千里的穷亲戚呀。
司棋用力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表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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