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抱着林书培,感觉到爹爹的肌肤越来越僵硬,可她自己,竟然一滴泪也哭不出来。林书培坐在地上,双眼圆睁,碧落颤抖着手去抚下他的眼皮,一次两次,直至第三次,林书培才阖上了双眼。而这双眼一闭之间,她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世上,唯一与她相依为命的爹爹,已经舍了她而去,而从此以后,世上便只有她孤独一人。她回家时,再无人叮咛,她离家时,也再无人惦念。
她静静地伏在林书培的尸体上,忽然间似哭不哭,只是大声地喘着气。可再如何悲号,也不发出一丝声音,也没有一滴眼泪。旁边有人来拉林书培的尸体,碧落尖叫拦住:“你做什么?你们杀了我爹爹,不要再动我爹爹……”
“我爹爹已经死了,为何还要教他受折磨?”碧落伸手指着闵将军,厉声道,“你为何不放我爹爹一条生路?”
“林氏若降,便押送回曲靖;若不降,则格杀勿论。”闵将军正在一旁,示意那人继续搬走尸体,又沉声道:“林姑娘还是节哀顺变。”
邱绎微一迟疑,低声道:“碧落,是我下的令。不可叫此间一人走脱。”
“你下得令?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御林军校尉,凭什么对青锋营的将军下令?”碧落只是冷笑。
“本次昭南平叛,末将确实一切皆听邱绎号令行事。”闵将军道。
碧落一愣,见着几个官兵将几人的尸体在地上拖走,惟有林书培被金振威和另一个官兵抬着。她抬起头望着邱绎,忽地眼前一闭,几乎要晕厥过去。邱绎急忙就手抱住了碧落,可碧落却一把推开了邱绎。她心头气血上涌,伸手就夺过了邱绎手中的剑,提剑便指着邱绎:“是你要杀我爹爹?”
“碧落,皇命在身,不可违抗。”邱绎回身瞧一眼林书培。叹了口气,“我会叫人尽量善待……”
“皇命?”碧落冷笑道,“邱绎,是皇命还是你是要一心做个大将军?你要做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第一件事便要来杀我爹爹么?”
“碧落……”邱绎皱着眉望着她。
她凄然一笑:“你杀了我爹爹,便是做了大将军,我此生也不会做你妻子。我……”她明明晓爹爹的死全是咎由自取,与邱绎并无关系,可她越是这样言辞里伤着邱绎,才觉得自己心中好过些。
她将剑一提。要对着邱绎便要刺下去。邱绎眼睛一闭。竟然不闪不避。碧落忽地心头一颤。手一抖,那剑从邱绎的左臂划过,顿时划出了一道血痕。
碧落凝望着邱绎,他左臂受伤。衣服上鲜血淋漓,可瞧着自己的眼神却丝毫没有怨怼,只是痛惜怜爱之情。是了,邱绎何曾有对不起她,反倒是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负了邱绎。
这世上实在并无一人对不住自己,可又是谁将自己置身于这家破人亡,亲人皆去的局面之中。
难道,不是她自己么?
她忽然间万念俱灰。将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掷,转身便走。
“碧落,你去哪里?昭南城内余孽未清……”邱绎上前想要拦她,却又放下了手。
“余孽?”碧落冷笑道,“我便是林书培的余孽。邱绎。你要来杀我么?”
她抬起头,天色将明,山雾凄迷,回程茫茫不知所向。她心中绪乱如麻,良久才回身瞧了一眼邱绎,凄声道:“邱绎,我爹爹杀了邱伯伯,是我们林家对不住你们。可现在我爹爹也死了,你我邱林两家,从此各行各路,再无亏欠。”
她茫然前行,邱绎正要追上他,闵将军和几个副将恰好拉住他说了几句话。待他转过身,碧落已然不知哪里去了。
碧落一人踯躅在这山林间,飘飘荡荡,四周的碧树长草,因风而动,宛如替她悲泣。迷迷糊糊间她好似见到了愫琴的茅草屋,里面却隐隐传来男子的哀号声。碧落毫无气力,便是寸步也难以上前。可听到哭声,心中又陡然一惊,她提步猛冲了进去,看到岑相公坐在地上,愫琴正躺在岑相公的怀里,手里抓着魏知兴的竹箫,面色灰青,脖子上一道紫痕。而梁上正悬了一条带子。
“愫琴……”碧落轻唤一声,颤着手去探她的气息,可手指碰到她的肌肤,已然冰凉了。她吓得将手一缩,又一把揪住了岑相公的衣襟,厉声道:“愫琴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害了她?”
岑相公正抹着泪,闻言苦笑了两声,一边抽噎一边结巴道:“昨夜……你你你你走了,我见她还握着这这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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