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审什么?朕何必白费这力气?”皇帝冷笑道“他是朕的兄弟,朕只是让他死个明白。”
一阵浓云,掩过月色,碧落叹了口气,默然了片刻,道:“皇上,夜深风大。”皇帝看了她一眼,虽未说话,却回身朝乾极殿而去。他年事已高,身上又有伤,虽然一向自负,不肯服输,总是强自撑着,可终究有些步履蹒跚。
碧落想到章清如今坐在偏殿里,心中或者正是忐忑难安,微微一哂,却见到皇帝脚步有些踉跄,连忙跟上前去扶住了皇帝。
皇帝靠着碧落,撑住了身体。他难得面露慈祥之色,拍了拍碧落的手,和颜悦色道:“心儿若是如你般懂事,朕也乐见她陪在朕的身旁。你去同她说,若她……”
“皇上,碧落不是常明侯,违心的事情不会去做。”碧落闷声道。
皇帝双眉一扬,有些嗔怒,却终微叹了口气,再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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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服侍了皇帝睡下,将皇帝适才的叮嘱交待了丁有善,这才回了偏殿。章清本来坐在床边,便似僧人入定似得,一动不动。可一听到碧落回殿的声响“噌”地站了起来,可她久坐发僵,竟然迈不开步子,又跌坐在了床边。
碧落急奔来扶她,她却只是抓住了碧落的手,双眼急切地盯着碧落。碧落叹道:“皇上不肯瞧御医,也不肯吃药,只勉强喝了几口参汤。不过我瞧着皇上气色还好……”
“他……他还说了什么……”
碧落摇了摇头,可沉默之意也是一种明白说法。章清心知肚明,她苦笑了两声,撑住了床坐了起来,又垂首瞧着胸前的白发,半晌才说了一句:“这乾极殿,好冷。”
眼下正是盛夏,又怎么会冷?可碧落仍是坐到了她身边,伸手拥住了她。章清将自己倚着碧落,仅从碧落身上能感受到一点暖意。窗外夜色如墨,不过再半个时辰便又是天亮。而那乾极殿里,不知又会再有怎样的爱恨纠缠?
当破晓的日光自窗户中照射进来时,皇帝已然端坐在乾极殿的书案前。碧落立在他的身后,豫王手脚都带了细铐,藏在衣袖中,坐在殿下。他神色闲适,微微而笑,仍是春风满面,只有细细地分辩,才能瞧见他眉目间的几缕颓丧。
谦王,泰王,临王和邱绎等几位将军皆站在一旁,日光照入乾极殿,铺开一地明亮。豫王的气度,虽已经为乾极殿带来了大半暖色,但不知怎的,乾极殿里却又有着一般令人不禁为之悸惊的肃杀之意。而豫王和皇帝每一次对视,便更增添了殿内的严寒之意。
终于皇帝微微一笑:“六弟对朕的怨气,还是很大。”
“不敢。”豫王也笑道“臣弟如今已是阶下囚,怪只怪自己筹谋失当。若说有怨气,也只是埋怨自己,怪不得三哥。”
“筹谋失当,到也未必。”皇帝笑道“朕虽然严加防范,可竟也被你瞒得滴水不漏,探不出你谋反之意。你出逃曲靖,朕尚未安排妥当,便被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去了西南大片地方。若不是常明侯坚持,朕几乎要丢掉嵚州重地。六弟,你这布局,实在不赖,大有五弟当年之风。”
豫王哼了一声,皇帝仍笑道:“不过你与五弟仍是败了。你可晓得,你今日之败,是败在谁的手里么?”
“三哥,我败便败了,哪里要想这么多?”可他身子却坐了起来,微微前倾,显然心中却是想要听的。
皇帝淡淡一笑,闭眼沉默了片刻,才道:“六弟,朕算错了一个人,你亦算错了一个人,只不过你这错犯得比朕大了许多。”
豫王眼睛四周游视:“你算错的那人,自然是珞如。她自小被你教人抚养长大,你以为她对你忠心耿耿,却不料她对你倒戈相向,反过来暗中帮了我这么许多。”
“不错”皇帝重重颔首“珞如自小便聪明,各种天分亦高,可朕却觉得她执念太重,才为她改了名字叫珞如。可惜,她始终没有明白朕的苦心。”
“你不过视她为工具,她后来晓得了人情世故,自然不会再帮你。”豫王面色微露出一丝得意。
“珞如与你,虽出意料之外,倒也是情理之中”皇帝轻笑道“五弟当年不也是靠了睿王妃母家,才将朕逼得没有退路?况且朕这几个儿子本来便没什么用,一被人挑拨蛊惑,便惶惶不知所以。”他抬眼蔑视着谦王和泰王,两人都是面带惭愧,谦王是尴尬难堪,泰王则多了几分忧愁。
豫王重重一哼,没接皇帝的话,只问道:“那依三哥所言,我又算错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