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风楼眯着眼,却是道:“若是可笑,那么交趾士绅该怎么办?他们若是不满,不予安抚,他们若是心怀怨恨,少不得要祸乱交趾。”
摆在金幼孜的问题确实有些棘手,既不能设土司,可是流官的问题也很突出,况且郝风楼已经断绝了走流官这条路子,只要金幼孜敢说流官绝无问题,这郝风楼必定要来打赌,像方才一样,若是继续设置流官出了乱子,便教金幼孜来承担后果。
金幼孜当然不愿意承担后果,他可不是傻子,当然不会上郝风楼的当。
他沉吟片刻,最后咬了咬牙道:“不如复周礼,行井田制!”
这话出来,倒是让不少人眼前一亮。
周礼这东西实在有点儿虚,看不见也摸不着,各有各的理解。不过对于井田制,大家却是知道的。
无非就是将所有的土地全部充为公有,而后再将一部分土地变为官田,其余的土地呢,全部均分给百姓,百姓们要先耕种官田,之后再回去照顾自己的土地,官田的收益,就等于是朝廷的,私田的收益则是自己。
周朝相当一段时间内,实施的就是这种制度,而且某种意义来说,比之此前的农奴制要好了许多。
而现在,金幼孜提出了井田制,问题就出来了。
土地充公,这可不是好玩的,这些土地从哪里来?在交趾,绝大多数的土地都在豪门和士绅手里,这几乎就等于是明抢了,也就是说,所谓的井田制,根本就是要消灭这一群豪门和士绅,利用强制的手段夺取他们的土地。
其实这种制度较为公平,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交趾的百姓,都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可问题在于,任何一种制度,即便再如何让人眼花缭乱,让人激动澎湃,都会面临着一些问题,怎么执行?如何执行?靠什么来执行?执行不了,即便再如何美好,又有什么意义?甚至可能还会产生反效果。
可是对绝大多数的读书人来说,这周礼和井田制简直就是梦幻一般的存在,眼下金幼孜脱口而出,顿时惹来不少人暗中点头。
既然交趾的士绅和豪族不听话,而朝廷本来就和他们没有什么瓜葛,那么索性就消灭他们,他们在朝中,本就没有人为他们说话,消灭他们,彻底剥夺他们的土地,对朝廷来说,有百利无一害。
反正大家和交趾的那些人也没什么牵连,假若是在江浙要弄什么井田制,怕是无数江浙的官员非要跳出来拼命了,可是交趾不一样,毕竟那儿没有瓜葛,反正也不损害自己的利益,还能成全一番自己对圣贤书中恢复周礼和井田制的向往。
莫说是他们,即便是朱棣,也不禁动容。
他是一个统治者,作为一个统治者,当然只会对自己有利的方面着想,交趾叛乱的根源,说白了就是两个,一个是士绅们没得到好处,所以煽动下头动乱。借此来作为让朝廷让步的筹码,甚至是将大明赶出交趾。而另一方面,却是是百姓不堪重负,官逼民反。
所以要解决交趾问题,就必须从这两方面着手,流官制确实不适合交趾,而郝风楼的办法就是收买这些士绅,让他们为朝廷来治理下头的乱民。这些人毕竟盘踞交趾,树大根深,他们来治理,终究比流官要强得多。
可是现在,井田制倒算是另一个出口,采取剥夺这些士绅土地的办法来收买交趾百姓,而官府呢,也能趁此从中受益。某种意义来说,百姓们分到了私田,而官府拿到了公田,可谓皆大欢喜。
唯一的麻烦就是,一旦朝廷的旨意下去,这些士绅肯甘心情愿么?牵涉到了人家的根本利益,这些人只怕绝不会束手就擒。
除非……
朱棣的眸中掠过了一丝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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