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徐氏的手已经伸得那样长,连老爷子身边也安插了眼线?
门外轻叩两声,传来夏青的声音:“姑娘,姨奶奶来看您呢!”
姨奶奶刚进门就来见家中姑娘,这是什么规矩?
杜妈妈腾地起身,压低声音却掩不住惊讶地说:“好端端的,她来做什么?”
“看来可不能背后念叨人。”安锦如抬手拢拢头发,声音略提些吩咐,“快请进来。”
夏青引着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粗壮婆子,抬着一口红木箱子进来。
桃妆果然娇俏玲珑,水红绫襕边袄子,浅蜜合色挑线裙子,一身鲜艳时兴的打扮。
她怀里抱着个雕花匣子,上身挺直平稳,脚步款款。
走动间,裙边露出大红撒金绣花云头鞋,两颗硕大的珍珠微微颤动,映转着柔和的光晕。
杜妈妈上前迎客,抬头看到桃妆面容,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子。
“我起不来身儿,姨奶奶莫怪,快请坐下说话。”安锦如招呼道,“夏青,看茶。”
桃妆一把拉住夏青,娇笑道:“莫忙,刚才在太太那边吃了好几盏茶,这会儿可吃不动了。”
她说的是官话,但带着南方口音,咬字有些不清,但声音清脆明丽,听起来别有种味道。
“姨奶奶一路辛苦,本该我去拜访。”安锦如侧卧着身子说。
桃妆知道这不过是客套话,自己初来乍到,对安家既无功劳又无生养,即便隔着辈分也终究是半个下人,并不敢在主子面前托大。
她在杌子上搭边坐了,客气地说:“本也不该来打扰,只是老爷子一直惦念姑娘,常常提起,这次回来也给姑娘带了许多东西。听太太说姑娘养伤,正好借着送东西过来看看。”
“劳烦挂心,也没什么要紧的,这点小伤,祖父回来之前也就好了。”安锦如不提伤势,不动声色地打量桃妆。
果然是副勾人魂魄的好容貌,肤色像蛋清般细嫩光滑,由里往外透着柔和滋润,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双唇染着石榴红,唇角微翘,露出两个小巧的梨涡。
桃妆眉梢微挑起,冲安锦如使了个眼色。
“落雪、素儿,你们今日跟着夏青去大厨房提午饭,用心跟着学。”
安锦如寻了个借口,将三个丫头全部打发出去,“姨奶奶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杜妈妈不是外人。”
桃妆打开手中匣子,从里头取出件帕子包着的什物托在左掌心,一层层揭开帕子,最后露出支精巧的发簪,捧到安锦如面前。
杜妈妈又是一惊,下意识地朝安锦如发间看去。
安锦如也暗自吃惊,却没动声色。
心道,这不是那日自己在坟地求救,抵给人当酬劳的金簪?
她伸手拿过簪子,细细端详,发现与自己送出那支并不相同,却又如双生花般神似。
簪体扁平光滑,簪头用极细的金丝,盘曲编累成“福”、“禄”、“寿”三枚篆字,字与字的中间分别嵌着红蓝宝石。
造型流畅大气,工艺考究,安锦如简直有些爱不释手,她一边把玩着一边回忆。
那晚送人的簪子,也是扁平簪体、累丝簪头,长短宽窄都几乎不差分毫。
簪头与篆字相对的位置,嵌着红蓝宝石和白玉,而与红蓝宝石对应的地方,却是用金丝编累出花纹。
安锦如大致可以肯定,两支簪子原是一对。
但她摸不透桃妆的目的,是来示好?亦或威胁?
“姨奶奶这簪子很是漂亮。”安锦如看得仔细,面上却装得浑不在意,把簪子放回桃妆手中。
桃妆却凑近身子,将簪子插进安锦如发间,歪头端详着笑道:“这簪子与姑娘极配,只可惜孤零零的一支,单调了些。”
安锦如心里一紧,想将发簪拔下来。
桃妆却按住了她的手,轻拍两下笑着说:“箱子里的东西都是老太爷备的,唯独这簪子是我送的,姑娘别嫌弃。”
她说罢起身告辞道:“搬回来许多东西还没收拾,下人们粗手笨脚,我得回去看着点儿,姑娘好生歇着。”
送走桃妆回来,杜妈妈一脸撞鬼的表情,拉开抽屉柜子东翻西找,着急地问:“姑娘,您那支簪子呢?”
“丢了!”安锦如把玩着手里的簪子,若有所思地看向杜妈妈,“妈妈认识桃妆?”
“老奴瞧着眼熟,却又想不起是哪里见过。”杜妈妈的脸色变了又变,也不知是为了簪子还是桃妆。
安锦如看出她没说实话,却并未追问,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簪子。
杜妈妈心里如翻江倒海般,这桃妆眉眼,竟与先大太太有七八分相似。
她不知老太爷是何用意,但公爹的屋里人,与已故儿媳如此之像,无论是何缘故,都绝非一件好事!
虽说家里当年的老人儿已所剩无几,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一旦传扬出去,必是场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