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姜来:“什么高人?就是从前只管择菜洗盘子的章婆子。厨子午后就走了,晚上凑合叫她炒几个菜,汤倒是早起就炖好的。”
祈男嘴里的肉丝差点没掉出来:“什么?这样的手艺只在小厨房里打下手做粗活?简直暴殄天物。”
猛地她想起一事来:“小厨房里还有几人?”
锦芳提到这事就无精打采起来:“只她一个了,别人都散出去了,这婆子住得近,因此明儿早起出去。”
祈男一拍手一跺脚:“别放她出去!”
锦芳手一抖,牙箸掉到了地上:“为什么?她偷了你东西不成?”
祈男吞一大口饭下去:“这人是个小厨子呀姨娘就看不出来?火候菜炒得极好,只这四只小菜就够我下饭了!”
锦芳还是没什么兴致:“厨下只一个人怎么够?她又没长八只手,择菜洗盘子,还要烧灶炒菜炖茶?以前四个人且忙不过来,如今只她一个?做梦呢!”
祈男摇头又摇头:“姨娘你想,”她亲自夹了些烧鸭丝炒海蜇皮到对方碗里:“以前四个人也不过只一个上灶,别人都只做些粗活罢了。如今章妈妈管着灶上,再拨个小丫头去帮着打个下手就完了。今后茶水咱们各人房里煮一煮也就得了,反正丫鬟们都会,也比厨下炖得要好。”
锦芳想了想,倒也合理,想着能保住小厨房,顿时心情又复好转起来,只是章妈妈的月例怎么办?一向上灶的一月有一两月例的,这钱从哪里出?
身为姨娘,一个月只有二两,以前的锦芳是不放这小钱在眼内的,可现在不一样了,私房不能用,箱笼被收走,处处要用钱,都指着这二两银子呢!
不过看祈男吃得高兴,锦芳也不忍心不答应她,咬咬牙,心想自己别处省一省,也许能省出这一两来。
不想祈男埋首碗中,嘴里竟还有空吩咐玉梭:“开了我床头箱子,取十两一封细银子来。”
玉梭略迟疑一下,祈男抬头,瞥了她一眼,她便去了。
锦芳立刻拦住玉梭,她是祈男亲生母亲,母女连心,祈男要做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这钱我来,有你什么事?给我只管坐了吃饭!”
祈男这才从碗里抬起脸来,并不强与锦芳争持,反咦了一声:“这粥里怎么有鱼刺?哎哟,我好像,好像有点,哎哟,是不是卡住了?”
锦芳一个箭步冲到祈男面前:“张嘴,移灯!”
祈男顺从的张大了嘴,冲玉梭挤了挤眼睛,后者笑着摇头,蹑足溜出门去。
锦芳等了半天:“玉梭,叫你移灯!”回头一看,早没了人影,转身瞪住祈男,小丫头眼睛笑成了二弯细月:“姨娘息怒,苦瓜炒鸡蛋,降火的,来来,再来一勺!”
锦芳手里的爆栗已经高悬到了祈男头顶,可看着女儿脸上梨涡嫣然,终于还是没能落下去。
“你就只会欺负我!”锦芳悻悻然坐回自己座位,“你出钱?你一个月也只得二两,处处要用处处要花,太太那里要打点,二小姐更是个填不满的咕隆,现在兴许有些老本,日子久了怎么好?我看你将来怎么圆帐!”
祈男嘻皮笑脸地凑到她身前:“怎么圆?用手圆呗!我的本事太太都信得过,姨娘还怕什么?”
锦芳嗤了一声,看似鄙夷,实则眼中满溢出自豪,却又隐隐有些心疼。
“实指望你能躲在大小姐和姨娘我的庇护下,一路平安直到长大人,大小姐指你一桩好亲,自此便直上青云,富贵平生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如今竟落得要靠你动手度日的地步。”锦芳言致意兴阑珊,最后竟沉默黯然下来。
祈男却不以为然。她并不喜欢大姐姐失势,不过从目前来看,甚至从长远来看,这并不是件坏事。真要如锦芳所说,被指了婚嫁给个自己不熟不识,不知是正是歪的男人共度一生,她不如靠自己双手,重塑自己的人生,来得适心合意地多了。
饭后锦芳叫来章婆子,说了祈男的主意,留下她侍弄小厨房,更拨露儿替她做打下手,本来每月五百钱,现在升做了上灶的,每月一两银子,并立即支付十两。
章妈妈喜得眉眼满脸乱飞,口中称谢不已:“多谢姨娘!这真是天下掉下来的福气!本来我说出去,家里平白添了人口又失一项进益,不知日子有多艰难了!不想天神庇佑,到底时来运转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