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日头的金色,闪烁粼粼清光,清光里漾着难言的心绪。
“男儿?”见祈男久不开口,锦芳提着心唤了一声。
祈男眼里模糊的身影突然清晰,翩迁的白色不见了,细看之下,依旧只是粉缎长衫中的一小截配色。
她反应过来,眼前并不是宋玦,却是锦芳。
“我明白了,”祈男不肯再说,更不肯再接锦芳带些哀求的目光:“姨娘不必再说,总之,”她咬紧牙关道:“此事我心里有数,”她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必不让姨娘难为便是了!”
这话一出,锦芳心里大松了口气。自大女儿出事,小女儿的迅速成长她是看在眼里的,既然她能说出这话,必不至自己失望。
祈男默默回到里间,望着桌上刚刚画出来的观音画像,突然全没了兴致。
送走锦芳,玉梭不出声地配着祈男,沉默弥漫在二人身边,谁也不开口,就连玉梭手里的活计,针线穿锦而过也几乎是无声无息的,空气也似乎因为这凝重的沉默而浓重如池底淤泥,粘稠得令人呼吸生滞,心跳也不复平常的活跃自如,只是例行公事般的敷衍。
直到桂儿进来,这屋里才又有了些人气。
“姐姐你猜怎么着?”桂儿兴冲冲地进来,没顾得上细看祈男玉梭脸色,张口就笑道:“竟叫我得手了!”
说话间左手高高举起,一尾硕大的鲜鲤鱼,正银光闪闪,活蹦乱跳地悬在根稻草上。
玉梭先被吓了一跳,过后看见甩尾乱动的鱼儿,不觉就笑了:“我说你是个鬼机灵的,果然不错!当真是你姑妈出去买来的?”
桂儿嘻着嘴道:“我托人出去一说,姑妈就拍着大腿说这事好办!原来姑妈家门口不远就是鱼市,托个相熟的贩子捡新鲜大的拎过来,付钱收货,再着那人原路送进来就是了!”
玉梭一听,忙开了荷包取碎银子:“费金妈妈许多工夫,这点子意思,你替她收下,打些荷花酒喝吧!”
桂儿笑嘻嘻地收了,手里掂掂份量还不少,那嘴就合不拢了。
玉梭吩咐桂儿将鱼拎去厨下料理,回头笑问祈男:“这么大一尾,莲房十个只怕也做不完,小姐你看。。。”
不料回头再看,祈男竟依旧还是一团思欲愁闷气色,谁也不看,只盯着白墙发呆。
玉梭立刻收声,复又默默坐回了祈男身旁。
可是再拿起活计来,那针就不知该戳到哪里去,玉梭抬眼看了看祈男,口中待说不说。
“有话你直说好了,”祈男依旧研究着白墙,嘴里却突如其来的吐出七个字来。
玉梭吓了一跳,小姐难不成脑袋侧面也长了眼睛?
祈男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玉姐姐,说吧!”
玉梭这才将绣了一半的扇套放下,语重心长地开了口。
“九小姐,”玉梭的话才开了个头,祈男举起一只手来:
“行了,不必说了。你的话我全明白,不过跟姨娘是一路的。且放下这事, 你替我看看,这观音像究竟如何?刻画得精致些,咱们也好下手。”
成败只在细节,祈男明白,这一点自是古今皆疑。
玉梭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于祈男的转变。她以为小姐还在为姨娘的话难过呢,怎么这么快就说起老太太的寿礼来了?
祈男再度转头,面对白墙。
玉姐姐,你自然不明白的。我 要证明给你们看,就算是在这一世,我也一样能靠自己,活出个锦绣天地来。
不靠男人,就算是皇帝,我也不稀罕!
将自己的心定下来之后, 祈男再次拿起画笔。观音像交给玉梭检查细看,而她祈男,正忙活着自己的第二付纸品。
紫藤少女。
长廊缭曲,屈戍横波,上有香花,云护烟笼,下有佳人,独自玩赏,妆梳古雅,浓淡合度,纤手轻拈,新玉茏葱。
这便是上回祈男从外书房得到的灵感。本来紫藤花已于当时剪出一双来,可惜不知怎么的,回来后袖中只余一只。
好在样子还在,祈男便沉心静息,扒在窗下一张铁梨缠枝牡丹纹卷书案前,于此时一气将心头所想,以紫管的彩毫细笔、螺纹的□鹆端砚、松烟金漆的龙香墨精,小心翼翼,一笔一笔,慢慢描画于几张粘在一起的,平整的高丽纸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