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太快,他有点跟不上的感觉。
“皇后?”皇后他见过不下百次,可是。。。
“皇后人也极好,端庄大雅,且慧美能文,有时陪太后皇帝饮酒赏景,时有应景应情之作,就连皇帝也十分欣赏赞许。”
品太医愈发说得平淡,仿佛那座威武庄严的帝阙里,住得都是如他和对面的她一般的庸人。
其实庸有什么不好?品太医常心酸苦涩的想起,若不是月儿太过耀眼夺目,又怎会大好年华,在那座富贵坟墓里白白葬送?!
祈男听这话怎么说得都是好词儿,可听起来就是觉得不入味儿?而且听了等于没听,到底皇后太后什么样?
就跟年画上的菩萨似的,看得见,摸得着,也知道在那儿,可就是觉得不真实。
“太后有没有,跟皇后动过气?”不死心的九小姐,盘算再三,嘴里又崩出一个问题来。毕竟她很大可能将要入宫,不将其中厉害人物点算清楚了,怎么跟人宫斗?
品太医的沉默如骤然而至的乌云,将屋里本来有些欢快轻松的气氛,瞬间压下去不少,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陈腐的味道,仿佛是黄梅天里久闷不见天日的湿衣裳,让人倍感压抑,和恶心。
“动气?”终于,品太医开口了,可惜,就连他的声音也与平日不同了,染上了那股鬼祟阴暗的气息,变得悒郁怪谲起来。
“那地方,有谁不跟别人动气么?妃子们互相动气,皇上跟皇后动气,皇后再将气撒到奴才和妃子们身上。太后呢?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装作不知道。人与人之间,总是难处,因有苦难言,又信不过,谁也信不过,甚至连风里的声音都有人听见,有人告密,而后果又是如此严重。。。”
那晚,青色的月光下,凄厉而悲凉的一幕再度出现在品太医脑海之中,刹那间,他遍体出尽了冷汗。
幽风诡异地贴地盘旋接近他的脚边,卷起枯黄的落叶,簌簌宛如幽灵走近,月儿血肉模糊的身体硬梆梆地伏于冰冷的石阶下,面色惨青的脸露在外头,惨青色的月光冷清清地投射上去,眼睛几乎瞪出了眼眶,瞳仁却已经散了。
扑鼻的血腥气令他心胆俱裂,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月儿,倒在地上的,为什么会是他的亲妹妹,品月?!
“品太医,你看这事如何处置?”皇后高高在上,冷酷如九寒之冰的声音,回荡在幽黑的夜色里,反衬得这暗暗宫城,和他身边,寂静如死。
“品太医,品太医!”一声关切的呼唤,欲将他从回忆拉回现实中,他费力睁大了眼睛,恍惚之间,对面坐得不是苏家祈男,竟是自己的亲妹子,月儿。
“你做了什么事?”品太医一把攥住祈男的手:“当**到底做了什么事?”
祈男被弄得一头雾水,手也被对方捏得生疼,可是她看得出来,品太医绝非有意唐突,而是提及旧事走了神,拿她当成以前的不知什么人了。
祈男没急慌着抽回自己的手来,她觉得这事自己也有责任似的,好好的什么不提,偏提那宫里的陈芝麻烂谷子?
““品太医?”祈男温柔地低唤:“品太医你且看清了,我是苏家小姐,如今您不在宫里,现放出来,在杭州城了!”
瞪着祈男看了半日,品太医终究慢慢松开了手,口中随即发出一声长吁,模糊的视线在一瞬间清晰起来,月儿如烟似雾消散而去,对面光彩奕奕,袅娜婷婷坐着的,确实不是她,而是苏祈男。
月儿死了许久,而他呢?竟也漠然活了下来。
“品太医?”见对面眼神活转过来,祈男忙趁势抽回自己的手,知道这是件双方的难堪的事,索性闭口不提:“可觉得好些了?才看你额角全是冷汗。”说着,便递过去一方细白如玉的罗帕。
在她这是无所谓的,可品太医却吃了一惊,大家闺秀,这可不成规矩!
“小姐多礼,在下不敢!”品太医忙站了起来,也好清醒下自己因回忆旧事而昏沉沉的脑袋,并从自己袖口里抽出一方玉青色帕子,将汗拭了。
祈男也没说的,自己微笑着将罗帕收了回去。她没开口催逼,她看得出来,品太医有些不安,她相信,终究对方想好了,自己会解释一切的。
果然,待品太医再行落座时,已经镇定许多,与刚才相比,甚至可算淡然若水了,待再开口时,几乎已无困扰痕迹了:“在下一时失仪,让小姐见笑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