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听了祈男的话,如被五雷轰过,似夺魂摄魄般的,当场就僵住了。
“你这丫头莫不疯了?这放着现成的好事不行,反要这般装腔作势?”太太从来没想过,祈男会这样回答自己,在她的世界观里,简直不能认可祈男的决定。
“太太的心意,我领了。反正宋夫人也看我不入眼,我何不遂了她的心?”祈男咬紧了牙关,总之就是这一句话。
并不是她真心愿意,替宋夫人去灵隐寺,以修好对方那个没来头也没理由的怪病。不过因祈男心里明白,自己若不能顺顺当当地嫁进宋家,利益上最受损坏的,便是苏二老爷,和苏二太太了。
因此祈男才坚持要自己入山清修。她相信,只要自己不肯,以二老爷和二太太的聪明才智,总能想出个法子来解决此事。再说这事本就因太太而起,让她来解,也是理所当然。
凭什么太太就坐享其利?!既然她从前没对自己有过一丝一毫的好处优待?
若说母女感情,祈男这一世也只有锦芳了。
至于爱情。祈男也不是就此放弃。宋老爷和宋老夫人都应允了的事,应该不会轻易反悔,更没有新媳妇不进家门,反入山门替婆婆吃斋念佛三年的道理。
宋氏大家,一向以理以礼服于众人面前,宋老爷又是当今的一品中书,行出事不会不考虑舆论态度,因此心里虽有些隐隐觉得对不起宋玦,可她还是坚定自己地说出自己入山的话来。
不过是虚晃一枪,兵不厌诈罢了。
太太死死盯住祈男,刚开始的不解困惑,现在慢慢消化成各种猜测。很快,她也略有些明白了祈男的用意。
“丫头,你可别用诈!宋家虽是老夫人和老爷说了算,可宋夫人若真病个三年五年的,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确实难说呢!真是八字相克,哪家也不会收这样的媳妇不是?没个媳妇刚进门,就克倒了婆婆的道理!”
太太的话不是没有动摇祈男的信心。这一瞬间,祈男想起了宋玦,想起了那一双让她难以忘怀,冷俊不羁,却对自己充满柔情,几乎是百依百顺的眸子。
那回雨中楼台相会,她在那双黑若千年沉寂的静渊般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因靠他极近。近到能听见对方的呼吸,看见对方竭力控制,却总也起伏不定的胸口。
他说信我,我必救你。
果然也说到做到了,这事不易,背后他付出了多少努力,祈男不想自明。
可是,真的要踩着锦芳的脊背,成为他的新娘?祈男心头百感交集,大喜过后竟是大悲,这实在是命运跟自己开了个不大不小,却太过残忍的玩笑。
虽只是一瞬间,可祈男脸色的突转,瞬间就刻印在了太太的双眼中。她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再对祈男进行洗脑:“丫头,”她的语气变得和缓温柔,比蜜还甜,比粥还粘:“你的命实在太好了,人总说,福兮祸所伏也!既然你陡然间获得如此大喜,少不得身边有人替你背债。五姨娘是你最贴心的人,由她来背,也是理所当然。”
“不行,就是不行!”祈男的牙已经酸得不行,浑身的筋就快紧得崩断了。她觉得自己被困住了,心底里有个声音在绝望地大喊:一头是母女之情,一头是男女欢爱,当真苍天命运,要让自己于二者中择一么?
这太残忍,实在太过残忍了吧!
太太看了齐妈妈一眼,二人心照不宣,齐妈妈便上前来亦劝祈男:“太太也是为了小姐好!若小姐真被宋夫人摆这一道,不说别的,先就三年不能过门,那山上的日子是好过的?小姐这样娇生惯养的过去,别说三年,只怕三个月 也熬不下来!到时候宋家哪里等的?就算正头娘子空出来,陪侍的通房姨娘只怕倒也抢在了前头,小姐细想想看,岂非得不偿失?!”
祈男冷笑连连,却懒得开口解释。若宋玦真是那样的话,她也就看不上了,别说三年,三十年她也不嫁!
不料齐妈妈没勾出祈男的话来,却将门外一个人,钩了进来。
“这事都别再争了!”随着声音起落,屋里三人的目光便看向门口,撒花软帘下直直站着一人,除了锦芳,还能有谁?
“不就是灵隐寺么?!不就是三年么?!我去!”锦芳口齿清晰地吐出三句话来,字字铿锵有力,眼里没有软弱的泪,只有坚定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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