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莲一听便知母妃是因黄宝贵之事悲心伤怀,不免心焦,叫宫女进去通报一回。那宫女不想得罪湛莲,进去与洪姑姑说了一声,洪姑姑听是康乐公主,思及她如今与黄家渊源,犹豫片刻,进佛堂去了一会,出来便让宫女请湛莲入内。
湛莲随着洪姑姑入内,见里头处处白森森的,不似佛堂竟似灵堂。淑静太妃跪在观音像前,断断续续地念着经文,湛莲走近,才见母妃泪流满面,手中的佛珠都不知沾了多少泪水。
“太妃……”湛莲心疼不已,跪在她身边为她拭去苍白脸上的泪痕,“太妃,您这是何苦!”
淑静太妃转头,看着她竟是笑了,“哀家,本不愿哭……但我儿永乐,家中老父,不肖亲弟,个个离哀家而去,哀家,真正是哀家了。”
“您还有我,如太妃不弃,我愿替代永乐一辈子伺候您,还有您的外甥黄子杰,外甥女黄大妮儿二妮儿,他们都盼着长大了孝顺您哪。”
“对,哀家还有外甥,外甥女儿,哀家要请陛下恩准,将他们接进宫来,亲自教养!不,不,不成,不能叫他们进宫,哀家身上晦气,他们进宫来,定也会被哀家克死,你叫他们离哀家远远的,越远越好!”
淑静太妃恸哭起来,湛莲忙忙与洪姑姑连声安抚,太妃才稍稍平复了些,脸色却愈发惨白,湛莲让洪姑姑去请太医来,自己抱着瘦弱的母妃说尽好话,淑静太妃却只在她怀里声声喊着永乐、永乐。
湛莲不忍之极,脱口而出,“母妃,我是永乐。”
淑静太妃猛地抬头,愣愣瞪着她看。
“我……”
“太妃娘娘,殿下,陈太医过来请脉了。”
洪姑姑突然走进来,将湛莲猛地震醒。此时岂能是告知身份的良机?她忙不迭地叫洪姑姑把太医请进来。
白发苍苍的陈太医是常为淑静太妃请脉的御医,他自是知道太妃身子状况,他拿了脉,为太妃扎了两针,开了两帖安神的药,嘱咐了洪姑姑几句,这才躬身走了。
太妃不知是哭累了,还是被太医扎的两针,恹恹疲乏,湛莲趁机告退。
淑静太妃看了她好一会儿,“哀家方才听你……”她停了一停,自嘲笑笑,摆手让她走了。
湛莲出了宁安宫,心思却愈发不平静,她原是想有朝一日告知母妃身份,却因种种原因耽搁,如今她又与三哥哥……若是此时说出实情,恐怕更为曲折。
她幽幽叹息一声,默默走往芙蕖宫,全皇后的心腹雁儿并三四个太监迎面而来,虚情假意地带笑请她去昭华宫。
湛莲自是不去,雁儿却命太监们拦着她,嘴里说着皇后懿旨不得不从,大有强押之意。
湛莲冷了娇颜,“刁奴!上回你推着本宫叫皇后掐本宫,莫以为本宫忘记了,本宫还未找你算账,你反而还敢到本宫面前来?”
雁儿眼中慌了一下,但立刻镇定下来,“殿下,奴婢们都是下贱的,哪里有自己主意,不过是照主子命令行事。皇后娘娘那会儿气不顺,您都不敢忤逆她,更何况奴婢们?”
“别在这儿惺惺作态,咱们殿下还得去泰来斋复帝命,快让开!”蕊儿喝道。
喜芳本欲阻止蕊儿,但思及全家来人说全皇后要杀殿下,因此犹豫作罢。
雁儿道:“康乐殿下不过去宁安宫请了安,有甚可复帝命?殿下三番两次拒皇后娘娘的懿旨,娘娘都忍了,今儿殿下再不去,那便是对皇后娘娘明目张胆地大不敬了!”
“本宫对皇后是不是大不敬,你作不了主,你以下犯上,对本宫倒是真真大不敬,本宫却作得了主,来人,把雁儿押下去,带五十大板!”
湛莲清喝一声,身后的随侍全是顺安亲自挑选嘱咐过的,一听也不管雁儿是不是皇后的人,上前抓住她就拖着往宫廷刑房走。昭华宫几个太监见状,上前两步,蕊儿瞪眼,“怎地,康乐殿下在此,还敢造次,你们也想被打五十大板?”
几个太监面面相觑,自知情形不妙,转头便跑。康乐公主如此肆无忌惮对昭华宫动手,定有撑腰之人,岂是他们这些小蝼蚁管得了的?惟有快些回去通知自家主子。
湛莲见他们跑了,招手叫来蕊儿,“留一口气,对外说打死了。”
蕊儿领命疾步而去。
湛莲原是想去芙蕖宫看一看,突遭此事便改了主意,轻移莲步往泰来斋走去。
谁知一进泰来斋,就撞上顺安公公讨好的笑脸与……一碗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