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儿!霜儿……”
持着烛台近榻低声唤着霜儿的高大胖妇人许二婶,是新阳本地人,当日是护着得了疫症的儿子进的疫营。
为了让儿子能得到更好的救治及照应,她一得空就帮菀娘忙着大事小情,跑前跑后很是卖力。
刚才菀娘去照看新进的孕妇,许二婶就自告奋勇地要来帮着看着林霜儿。
如今的小姑娘面上刚开始结痂,若是在睡着时乱抓乱蹭到发痒的伤口偏疮面连片成块,说不准会血淋淋地生掀下一整块面皮。
所以,许二婶的好心自是得了菀娘的应许。
听着睡在榻上的霜儿没吭气,许二婶没有离开,反倒伸手掀了帘子。
帘子刚一动,皮枕应声摔落在地。
许二婶嘴里不由地低声抱怨起来,“这孩子怎么睡的……”
再接着,看清霜儿老实睡相的许二婶放下心来。
“唉!多乖的小姑娘!这得多难受,也从来不哭不闹的。不象我那臭小子,刚好了些,让他喝个药就得追出五里地去!”
许二婶帮着熟睡的霜儿整了整被角,一边抓着她手指甲上缠着的纱条看着,一边心疼地叹道:“好好的一张脸若是真毁了可该怎么办呢?”
毁了又如何?
比起死去的人来说,能在这儿喘气就是幸运了。
林霜儿轻浅地呼吸着,象是真睡着了一般。
从知道自己整张脸孔都挂上疤的第一天起,她已自我安慰着就当自己是要效仿着曾听说书先生讲过的冯娥故事。
太宗年间的济州冯娥,家人为盗所杀,她吞炭黔面扮作男儿,最终得以手刃仇人,报仇雪恨。
从前她听完故事归家,还纳闷问过娘亲为什么冯氏女把自己的脸划花时就不会痛得流泪?
到了现在心里有泪流不出来的时候,她明白了。
所以,霜儿心里半点不怨萧十七,毕竟是他在关键时救回了她的命。
甚至于她还假装因药失去记忆,让小道士为此扛下了不少责罚……
九月将要过半,笼在新阳城上空的愁云惨雾被南下的北风驱散了许多。
好消息接踵而至。
疫营已连续三天没再从外面添了新的病人,匮乏的医药也得到了有效的增援,朝廷赈济灾情的钦差不日将至。
而紧随钦差其后的还有第一次从洛京来新阳的新城公主。
连州的新阳、平乐等地正是新城公主的食邑封地。
阳光晴好,新阳疫营的厨院里十来个妇人聚作一堆。她们一边坐在矮凳淘米洗茶忙着手上活计,一边叽叽喳喳地谈天说地。
对公主殿下的好奇揣测,在看到一个刚被许二婶拉过来的小姑娘时被搁下了。
叫做霜儿的小姑娘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脸上覆着内贴药膏的绢布面具,上面只剪出三个洞,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一张红殷殷的菱角小嘴。
虽然林霜儿打扮古怪至极,但称呼应话的声音却极清亮,大眼睛也尽写着温顺和善,懂事乖巧地越发让妇人们更觉她可亲可怜了。
聚在这里的女人们都是新阳本地居民,有进疫营后康复的,也有陪着家人进来的。
新阳县城人虽多,但来自城中各处的众人几日下来互相扯着,好些从原本素不相识的人都攀上了拐弯亲戚或是深深浅浅的交情。
听许二婶讲了霜儿失亲又失忆的悲惨遭遇,都有因疫病体验着家人分离痛楚的妇人们自然一个个都恨不得立时能寻着线索帮她寻上了家人。
“霜儿!除了嘉宁坊,你记不记得你家在城里别处有什么亲戚?”
“说不准霜儿是最近年把才进城的人家呢。”
“听她说话可不象乡下仔!若是我娘在这儿没准能认出来,我娘可是足足接生过新阳半城的孩子!”
“说来我家杨花也是蔡婆婆接的……”
在院子里一片热闹的嘈杂声中,一直摇头的林霜儿嚅嚅应,浅浅笑,含含糊糊地应付着大人们的好心。
她手上没闲着,勤快地帮着许二婶拣菜叶,搁在膝上的一只小簸箩不停地轻轻打颤。
“霜儿!霜儿!”
林菀娘站在院门口眯着凤眼看了好几眼,才对着林霜儿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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