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梦中蛇影

    秋夜虫蛰无声，星月暗沉，轻笼着一城好梦。

    曾在辗转反侧了半响儿的萧承煦紧闭着双眸侧蜷在榻上，一双俊眉微微地蹙起。

    梦行路险，萧承煦仿若在一片迷蒙中独自一人又重新攀起了南召蛮荒山的重重险峰。

    他在腰间系上了坚韧的绳索缓缓沿着一处笔陡的山崖坠下，双脚踩在了浓稠得如奶白色江流般的浓雾里。

    方向无法辨识清楚，被包裹在雾气中的少年只得由着似在缓慢流动的雾气推动着向着某个地方渐渐靠近。

    前方突然一下豁然开朗，却又一片望不到边的水沼横亘在前，而水上浮着成千上大万正含苞待放的子午昙，在飘渺的淡雾中轻曳着如梦如幻的光澜。

    “默谷昙开，璀如星河。而百年前被南召最后一任国师莽沧月用密法封印起的圣星殿就沉在默谷之中。据说圣星殿里不但有南召现已失传的上千种绝世蛊毒，还有当年南召末代国主莽腾精研了长生术的笔记。”

    “师父？！”

    “只要沿着子午昙花开现出的星迹走到殿前，再用了解锁密钥就能轻松拥有了殿中一切……”

    惊喜的萧承煦踉跄地向着声音的来处跑了过去，但只差了一步，淡雾中触手将及的灰色人影瞬间又没了身影。

    “承煦！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南召……”，袅袅的喟叹声又在另一方向响了起来。

    为什么？

    意识到早已与恩师天人永隔的萧承煦颓然地坐在地上。

    他清晰地想起来师父玉微真人在临终前留下的遗言。

    不论是玄清观的广明诸人，还是支持师父带着自己去南召的老祖母，都只以为自算到死期的老真人不过是要携唯一的嫡传弟子回到他从未踏足过的故乡南召去了却着最后的心愿。

    萧承煦带着悲伤随侍在了渐显出垂垂老态的师父身边一路南行，走进了人迹罕至的蛮荒山中。

    一路上他见识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毒植蛊虫，还有那些保留着直毒统传承的乌蛮部落，直到那日玉微真人带着他停在开满子午昙的默谷前。

    “南召为陈所亡，而景朝萧氏又革了唐鼎。就象我无法知晓同样有着南召莽氏血统的虚言祖师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既为景臣又托身方外一样，我也弄不清楚老道自个儿当年一时心动施用秘蛊抢下你的性命，又特意收你为徒到底是为了什么？”

    雾气中轻柔又清晰地回响着玉微真人当日含泪拖着少年双手一字一句缓吐的剐心之语。

    “或许老道不纯是为了玄清道统与萧家的旧恩，而是心中还隐着份南召亡国灭族的不忿，还想着拭目看着境遇相似的你会不会重走上了莽腾的覆辙……”

    萧承煦的目光渐显了深沉的幽暗,他随师潜修的几个月曾在南召故地听过许多那位莽氏末任国主的传说。

    天资绝伦的毒医与位高权重任的国主，当不可调和的矛盾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无可避免地给南召带来了恐怖的灾难。

    莽腾以皇族血亲豢养蛇蛊以求长生，最终欲壑难填，亡了一族灭了一国。

    自己当时听得宝藏在前是怎么选择的？

    一片令人窒息的无声静默中，萧承煦一如当日般茫然地站起身。

    他在据说有着无数宝藏和秘密的河谷前伫立了一会儿，翘起嘴角淡讽一笑，毫不留恋地转过了头。

    他才在世上活了十来年，对为抓不住的虚空耗尽生命的蠢行，还不屑为之。

    “承煦！我没法看不到你将来的样子。只希望你每一次都能选到对……”

    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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