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当兵的都有在新后连洗厕所和帮厨的经历,而且领导们也似乎将此看作对一个新兵考察的重要内容。在新兵连的时候,程志超也曾经洗过厕所,不过那时候是和大伙一起,一边洗厕所,一边彼此之间说笑打闹,完全将这份工作看作了休息和调剂。但是分到教导队之后,再次拎起水桶去洗厕所,心情和在新兵连却完全不一样。
教导队的办公大楼每一层都有两个厕所,唐助理倒还人性化,女厕所并没有让他清洗,只让他清洗男厕所。但饶是如此,从一层洗到顶层,也把程志超累了个够呛。尤其是一个人干这份工作,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难免会冒出这样那样的想法。洗到后来,越想越觉得憋气,终于忍不住爆发起来,一脚将水桶踢翻,回手一首,“砰”的一声,厕所里木制隔断门顿时现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裂纹。
程志超的手也被反震得鲜血直流,他也不去理会,背靠窗台骂了一句:“妈的!”
这两个字到底是在骂谁,他心里也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亦或是将整个教导队的人都捎上了。
踢过了、打完了之后,心里稍觉痛快了一些,这才感觉到手疼,低头一看,手背上扎了五六根木刺,还有几处破了皮,鲜血正从伤口处不断的流出。
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简单擦了一下,正想再去接一桶水。将剩下的活干完,忽听得门外有人轻声笑道:“哟,小伙子,力度不弱嘛。这一拳怕没有三四百斤的份量?”
程志超循声望去,只见新训团的团座,现任教导队队长羊宇建正慢悠悠的从外面走进来,嘴里还叼着一根烟,举止之间,悠闲无比。
程志超急忙将手藏到背后,站直了身子:“团长。”
“这里是教导队,不是新训团。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团长了。咱们军是师改旅,旅以下就是营,没有团长这个称呼。”羊宇建走到程志超面前,“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故意损坏公物?”
“……”程志超垂头不语。
“分到教导队,心情不好?”羊宇建双眸如水,死死的盯着他。
程志超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情不自禁的扭动了几下身子,还是没有回答。
羊宇建冷笑道:“程志超。在新兵连的时候,我对你就非常有印象。不得不承认,你的个人素质在整个新训团是数一数二的。当然了,这与你的出身有关。不过凭心而论。你觉得你现在是一个好兵么?”
“……”程志超还是没有说话。
羊宇建脸上的冷笑消失了,换上了一副看起来比较亲切的微笑:“没关系。这里不是办公室,咱们两个只不过是偶遇。你大可直言。”
“那……,那我可就说了。”
“说,我听着。”羊宇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语气都不带任何色彩。
“报告队长,我个人认为,我对党忠诚,热爱部队,素质过硬,完全可以算得上一个好兵。”
“你好个屁。”话音刚落,羊宇建的吼声就响了起来,“你还有脸说自己是个好兵?我怎么没看到你好在哪里。你告诉告诉我,有几个好兵在洗厕所的时候把厕所门打坏、把水桶踢翻的?我看你就是一个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除此之外,狗屁都不是。”
羊宇建骂得痛快淋漓,喷了程志超一脸的唾沫星子。程志超既不敢躲,又不敢擦,只能站在那里硬挺着。
“我知道,你和那个赵济勇最想去的是侦察连那种地方,去不了侦察连,去个机步营也可以接受,对不对?”骂过了之后,羊宇建又放缓了声音。
这一次程志超有了教训,不敢再随便接口,站在那里闭口不言。
“怎么不说话?和我装哑巴是不是?”羊宇建并没有因为程志超闭上嘴巴就放过他,追问了两句之后,又说道:“你就是在那里装哑巴也没有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那点小想法,你不就是觉得以你程志超的大才,分到教导队屈了吗?我告诉你程志超,今天我还就不放你了,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教导队呆着,英雄也好,狗熊也罢,那都是自己闯出来的,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到底能闯出个什么名堂来。”
“请首长放心,我别的不敢保证,做一颗革命的螺丝钉还是敢保证的。我一定会发扬钉子精神,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不会让首长失望的。”
羊宇建气极反笑:“听听,听听,满腹的牢骚啊。小子,我由衷的说一句,你真是狗屁不如,火候差远了,晚上睡不着觉,自己好好核计核计。为什么军区的徐大队要亲自过来看你,看完了之后却什么表示都没有?核计,听到没有?好好核计。”羊宇建说完之后,随即转身离去。程志超这下才知道,敢情这位团座大人来厕所,不是因为内急,而是特地过来骂他的。
但是他走的时候留下的话又是什么意思?程志超摸了摸鼻子,皱起了眉头。听他的语气,那个徐大队还真就是专程来看自己的,这也就足以说明,原本人家是挺看好自己的。可是偏偏那时候赵济勇和唐山兵打将起来,他不能不伸手,也就是这一仗,把徐大队心中的好印象给打没了。
程志超总算是彻底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本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打架的事情已经揭过,可是没有想到,领导都拿本本给自己记着呢。那一次按道理来讲,他和赵济勇等几个为首的,足够除名的条件,之所以没有被除名,自然是看在程卫国和赵东进的面子上才从轻发落的。毕竟两位老爷子一位是东北军区参谋长,一位是后勤部副部。都是高官,这两位的儿子要是刚到部队就被除名的话,大伙的面子都不会太好看。
程卫国和赵东进的面子是给了,并不代表着就此平安无事。现在看来。他和赵济勇属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种类型。以他们的素质,的确应该进一线野战部队,现在被分到教导队,很明显就是发配关边,换一个角度让他们反省反省。[]可笑自己竟然还不觉警,实在是太天真了。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之后,程志超的心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的郁闷起来。不用说,把他们两个分到教导队,肯定也是这位团座的主意。人家摆开这架式,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他和赵济勇翻身。当然这其中也可能是有和程卫国置气的成份——你不是位高权重。动用关系保自己的儿子么?我就偏偏把你儿子弄到我眼皮子底下慢慢整治,我看你到时候又能如何?
程志超打了一个冷战,若是那样的话,那这个团座可就太阴险了,真刀实枪的拿自己没办法。就玩阴的。照此看来,他和赵济勇在部队是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混个士官,在部队里干几年就得走。要真是那样的话。还不如干两年就回去。起码两年之后回去的话,什么都不会耽误。要真是干上几年再回去。他们两个就彻底废了。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和赵济勇商量一下。无论如何也得杀出一条血路来。”程志超双手握拳,暗暗忖道。眼下最要紧的是首先解决心态问题,尤其是赵济勇的心态问题。这小子属猴子的,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搞出点事来。要是被羊宇建抓到把柄的话,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程志超不怕别的,就怕羊宇建在退伍的时候再耍什么阴谋诡计。
打定主意之后,程志超咬着牙抄起了水桶,冷笑一声:“姓羊的,你想给本少爷穿小鞋,那咱们就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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