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找她……”
叶昭回头对郑阿巧道:“去备车,再告诉黄队长,集合侦缉队,准备去找我一位朋友。”又对叶卡捷琳娜道:“有卓娅的照片么?画像也行。”忠心护主的侍女,不管立场如何,也值得敬佩。
叶卡捷琳娜激灵一下回头,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含泪抓住叶昭的手,说:“您,您一定要帮我找到她,一定要…… ”
叶昭拍拍她的手,点了点头。
有些人不说话,却比滔滔大论赌咒发誓还要令人来的心安,叶昭无疑就是这种人,见到叶昭点头,叶卡捷琳娜心里突然就没那么乱了。
乌云渐渐遮住月亮,在长街上,马车还在咕咕的跑着,已经两个多时辰了,转遍了流莺们喜欢招揽生意的地界,还是没寻到卓娅。
煤气灯突然一盏盏亮起来,正焦急从玻璃窗向外望的叶卡捷琳娜怔了下,回头感激的看了叶昭一眼,她知道,这定然是叶昭的命令。
前面就是流莺聚集区的最后一站,距离城郊岗楼不远。
叶卡捷琳娜双手批在胸前,喃喃祈祷。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路灯下的几名俄国妇女里根本就没有卓娅,而有一名妇女见到骑马的侍卫,还大着胆子上前来搭讪,比比划划的示意要面包或者罐头。
叶卡捷琳娜嘴唇都快咬破了,心慌意乱的看向叶昭。
叶昭敲了敲车厢,拉开玻璃窗,对车窗外的郑阿巧道:“再去饭馆那儿找找,没有的话,就去西区。”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一匹快马飞奔而至,到了近前侍卫下马禀告:“黄贵儿好像找到卓娅小姐了,只是不敢确认。”
叶昭嗯了一声,心说不亏是地头蛇。虽说凭画像不敢确认,但卓娅额头的痣算是个醒目的标志,总不会长得十足像,额头同样的部位又都有痣。回头对叶卡捷琳娜道:“应该是找到了,去看看是不是卓娅。”
叶卡捷琳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着叶昭,似乎不敢说话,怕打碎自己的幻想。
见叶昭对她点点头,叶卡捷琳娜碧眸渐渐沁出泪水,低下头,不再吱声。
卓娅是在一处小巷子里被找到的,叶昭等人赶去的时候,黑漆漆的巷子口,还有一个俄国壮汉被打的满头血,正趴在地上哼哼。
黄队长见到郑阿巧就急忙报告,说是这个俄国佬意图侵犯卓娅小姐,这才被狠狠收拾了一番,卓雅小姐的衣服也是俄国佬扯烂的,和他们侦缉队没任何关系。
萎队长手里仅仅有一副索菲娅临时描绘的画像,可真难为他能找到。
而且黄队长还把自己长袍脱下来丢给卓娅遮身,现在深夜天也有些凉了,黄队长穿着个没袖的小褂子,说话的时候还连打了几个喷嚏。
郑阿巧自然知道他刻意摆功劳,若不是为了被主子看到这一幕,他难道还能不命令别人除衫么?
但不管怎么说,当见叶卡小姐神态知道找对了人后,郑阿巧自然连声道辛苦。
叶昭勉励了黄队长几句,又赏了这七八名中俄特务每人十个银元,特务们都乐得不知如何是好了,表了半天忠心,这才在黄队长带领下绑起那俄国佬回官署。
其余全城找人的特务自也有郑阿巧赏了烟酒。
那一边,叶卡捷琳娜已经跑过去,抱看卓娅痛哭。
灯光膛脆,加之叶卡捷琳娜硕大的羽毛帽子遮挡,看不大清楚卓娅的面目,但隐隐看,面庞轮廓尚算清秀,和画像差不多。
“小姐,真的是你吗?”处于极度震惊中的卓娅只问了一句话,突然身子向后一仰,晕了过去。
叶卡捷琳娜根本不知道,只是抱着她哭,说:“是我,是我,卓娅,是我……”
叶昭走上两步,说道:“抱她上车,回府里看大夫。”
叶卡捷琳娜哭的昏天黑地的,又哪里听得到?叶昭无奈,只好拍了拍她肩膀,说道:“走了!”
叶卡捷琳娜回神,这才见到卓娅已经昏厥在自己怀中,她慌乱的抱起卓娅,可力气去不够,一个哴跄险些摔倒,郑阿巧忙走过来,背卓娅上马车。
一路疾驰,回到总督府,陈大夫早就候着呢,李嬷嬷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打下手将卓娅抱入客房,陈大夫则为其检查身体。
陈大夫自然是挂在御医馆的御医,这已经是跟在叶昭身边来俄国换班的第四个御医,此次当值御医,皆是男医生,现在为其进行全身检查,也没办法避嫌。
要说帝国境内,莫说皇室,就算民间,男女医院也区分的极为清楚,磕了碰了头痛脑热的自没什么,但涉及敏感病症,从来没有男医生为女患者检查一说。
在陈大夫忙活的时候,叶昭回了书房,出去寻找卓娅的工夫,接到了北京来的一封电报,是关于碧霞县县令的人选。
碧霞县实则就是印度洋上的查戈斯群岛,其中最大岛屿迪戈加西亚岛现今被中国命名为碧霞岛,设碧霞县,隶属直隶省,设县令管理岛上土著居民。
碧霞岛的码头和燃料补给站渐渐有了模样,是中国船舰前往非洲的中途站。
因其事涉海外,是以县令人选由政务院政务大臣会议拟定,政务大臣们最后选定为去年恩科状元严宗光,以虚岁论,刚刚二十岁,中状元时年仅十九岁,在外务部任职一年,甚得上官好评。
叶昭看了看其姿历,不觉拍了拍脑门,严复,这可不是上海复旦公学校长严复么?著名的翻译家和教育家,现今帝国不用其睁眼看世界,反而为其创造了新学环境,其人生轨迹也截然不同。
虽然他后来因为拥护袁世凯帝制而声名受损,但不可否认的是,委实是一个人才。
说起来碧霞县县令一职,说重要是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毕竟涉及海外岛屿事物都要中枢经手,这个县令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碧霞群岛成为中原领土的象征意义。
这样的一个县令,不过管理几千土著,安抚教化,加应其同中原迥异的恶劣气候,就算把中原的乡长升迁,那都有明升暗降之嫌,更是个苦的不能再苦的差事。
如此任命这样一个年青的新科状元郎也在情理之中,即有垂爱栽培之意,也可锤炼其一番。
叶昭在电文上画了个圈,算是准了,秘书房的秘书见到,自知道如何回电。
书房外,轻轻响起敲门声,叶卡捷琳娜动听的声音,“您没睡觉吧?”
叶昭便起身走了出去,书房外走廊中中国式水晶吊灯明烁闪亮,总督府有发电机发电。
叶卡捷渊娜眼睛微微有些青肿,好似眼影一般,碧眸显得更加深邃迷人。
“怎样了?”叶昭问。
叶卡捷琳娜摇摇头道:“不知道,她没醒过来,医生还在帮她检查,我心里乱的很。”
叶昭道:“进来喝杯茶吧。”
叶卡捷琳娜茫然点头,跟叶昭进了书房,叶昭倒了两杯可可汁,一杯给了叶卡捷琳娜。
坐在叶卡捷琳娜身边,叶昭实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也知道,这段日子卓娅遭遇了什么。
叶卡捷琳娜呆呆的坐了一会儿,说道:“医生说,她,她受了很多苦,很多是几个月前的伤……”
叶昭叹口气道:“我知道,这不怨你。”
“我,我就不该丢下她的,可是我怕,我不敢出来……” 叶卡捷琳娜说着说着,泪水再次涌出。
“我,我是个懦弱的自私鬼……”叶卡捷琳娜终于哭出了声叶昭伸手拿了纸巾递给她,叶卡捷琳娜接过,突然扑进叶昭怀里,放声痛哭。
鲜花一般威开的精致发髻蹭在叶昭脸上,麻麻酥酥,叶昭心里有些沉重,轻轻拍她的肩膀。
叶卡捷琳娜泪光婆娑的抬起头,芭比娃娃一般清纯动人的脸蛋更显楚楚可怜,她碧眸有些迷离,一双小手摸着叶昭的脸,然后,红唇就吻在了叶昭嘴上。
叶昭有些错愕,但那软香温湿的麻痒令他不自禁的微微张开嘴巴,随即一条充满挑逗意味妙趣无穷的小香舌钻进了他的齿缝,和他的舌头轻轻相碰,一种无与伦比的刺激。
可旋即叶卡捷琳娜就清醒过来,被蝎子蛰了一般慌乱的站起,看也不敢看叶昭,匆匆起身,出门时险些被绊倒。
一时心情激荡,在这个保护自己庇护自己的男人面前叶卡捷琳娜突然情绪失控,可旋即就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令她羞愧,令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在给什么东西蒙羞。
叶昭摸了摸嘴唇,这却也在他意料之外,脑子一时有些混沌。
一口口喝着可可汁,刚刚下去半杯的时候,郑阿巧轻轻敲门,说道:“主子,叶卡小姐的侍女醒了,叶卡小姐问您能不能过去一趟。”
叶昭想了想,道:“我过去看看。”
卓娅所在的卧房也颇为奢华,亚麻纱幔立柱,俄式梳妆台,墙壁蒙着银色的挂毯,弥漫着欧洲贵族气息。
穿着睡衣的卓娅抱着被靠在床头,叶卡捷琳娜正叫她躺进去,她却说什么也不肯,说不能太没有规矩。再见故主,她比什么都升心,这几个月遭遇的屈辱好像也不翼而飞。
叶昭进来见到卓娅嘴角的笑意微微放心,是个乐观的孩子,而且一见面就令人喜欢。
见刘叶昭,卓娅好像有些惧怕,抱着被子向后缩了缩,叶卡捷琳娜亲热的道:“你不是说想感谢救了我的文先生吗,他就是文先生。”
目光和叶昭相对时叶卡捷琳娜的俏脸一红,转瞬即逝。
见卓娅有下床的意思,叶昭摆摆手,笑道:“躺着你的,等以后你病好了呀,想给我磕头都行。”
卓娅惊奇的道:“您,您会说我们的话?”
叶昭点点头,坐到了床边,卓娅是一个清秀的女孩,两条金黄色的小辫子一左一右,但应该是刚刚扎好的,寻到她的时候她头发可蓬乱的很。
卓娅也在打量叶昭,几个月悲惨无比的生活,她以为自己要饿死在街头了,可是,流浪汉都不放过她,就在她拼着最后的力气和流浪汉厮打,渐渐要昏过去的时候,好像有人把流浪汉拉开,又给她披上衣服,接着,耀目的白光和温暖的怀抱中,她见到了自己的主人,她知道,自己这是要死了,感谢上帝,原来,在天堂还能见到叶卡捷琳娜小姐,接着,她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然后,再醒来时,眼前是叶卡捷琳娜小姐沾满泪水的脸庞,迷糊了好一阵,她终于明白,原来她没有死,叶卡捷琳娜小姐也没有死,她们都活的好好的,当她急急的询问小姐过得怎么样时,她真怕小姐也遭遇和她一样的噩梦。
可是上帝保佑,小姐没有受到伤害,虽然也险些被暴徒抓到,可最后,是中国人救了她,而且小姐说,这个中国人对她很好很好。
她很感激救了小姐的中国人,虽然小姐成了皇后殿下,但在她心目中,小姐永远是那个和她这个低贱的丫头一起玩捉迷藏的贵族姐姐。
“先生,我的小姐很好的,她刚才一直说您好。”卓娅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为小姐担心,小姐曾经是那么的高傲,可是,皇帝和整个帝国都不复存在,她真担心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摆架子,得罪了能保护她庇护她的人。
见到中国男人的第一眼,卓娅就知道这个人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小姐,她要为小姐说好话,在他的心里留下不错的印象。
卓娅也马上付诸了行动。
叶昭哑然失笑,这个卓娅,还真是一心为主呢,自己还没怎么着呢,就先为主子说起了好话。
叶昭摆摆手,道:“你好好休息,刚刚喝了粥是吧,医生说,你现在精神头是亢奋,说不定还要睡几晚,呢,发烧昏迷都免不了,今儿你们就别说话了,以后有的是时候儿说。”
叶卡捷琳娜碧眸眨了眨,依依不舍的站起。
见小姐变得这么听话,卓娅微觉诧异,可也稍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