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完啦!”
靠庞雨最近的一个位子上坐着许敬许信安,这位许大官人以前一直是最讲究风度仪态的,但此时竟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瘫在座位上老泪纵横。庞雨实在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
“我说老许,至于吗?明军是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这些正宗短毛都没咋地,你们良民老百姓怕个什么?”
“你们短毛当然不知道,大军刀下,焉有良民!这朝廷大军一到,肯定是玉石俱焚,玉石俱焚啊!”
许敬一边哽咽着,一边说明了他们如此害怕的原因——三十年前,海南岛上曾经有过一次规模非常大的黎人大叛乱,当时也是从大陆上调来了军队平叛。效果是立竿见影——大军所到之处,地方上马上平静下来。不可能不平静,因为那些地方已经几乎没有人了。
明王朝以首级记军功,只要身处战区,根本不管你是良民百姓还是真正的叛军,随时随地都会遭遇屠杀——你的人头在军人们眼里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肯轻易放过?就算有人追究,也无非事后报个“乱民”“附逆”之类罪名,随便遮掩一下就能过去。
尤其听说这次调来的大部分是彝壮蛮兵,那更是穷凶极恶。对这些蛮兵朝廷向来是“用而不养”的政策,平时不发军饷,战时则允许他们劫掠地方,用抢劫所得和人头换取的赏银冲抵军饷。故此这类军队所到之处,肯定是一片血腥,连求饶都没用——他们根本听不懂汉话。
听许敬哭诉了这么一通,这边几个人开始意识到:他们“完全透明化”的想法可能有点操之过急。不过现在说也说了,后悔也没用,尽快补救才是正道。
那边众人还在哭闹不休,但随即猛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果然把所有人都吓住,大堂中总算再次安静下来——却是阿德拔出腰间手枪朝头顶上开了一枪,此刻他站在堂前,手中那只山寨版五四还在冒着缕缕青烟,阿德脸上却是一片狰狞:
“都他**闭嘴!老子把你们召过来,告诉你们这些,不是为了听你们嚎丧的!”
“刚才我们已经把最真实的情况告知诸位,但还有两句话没来得及说。”
庞雨在旁边立即作补充:
“其一,我们要告诉大家:无论明王朝调集了多少军队,他们都没有能力在岛上登陆。就算登上来了,我们也会把他们打下去,所以诸位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财产受到威胁,你们是绝对安全的。”
“其二,我们不怕打仗,但我们并不想打仗。我们希望能和大明王朝谈判,寻求和平招抚——这就是我们的态度,相信这也是大家所期望的。”
下面传来一阵窃窃私语,这些本地人最怕就是兵连祸结,短毛肯接受招抚当然是最好不过。过了片刻,一个告老还乡的老进士大着胆子问道:
“既是如此,各位先生为何不肯接受总督大人的喻令?”
“你是说这上面的条件?”
庞雨随手拿起那份文告晃了晃,哈哈一笑:
“我们又不傻的——前脚*出船和火器,后脚肯定被砍头——王大人你说是不是?”
迄今为止,依然自认为是大明官吏的王璞看了那份告示一眼,脸上现出一丝苦笑:
“倘若诸位先生就此受降,只怕连下官之头颅亦难保也。”
于是台下又是一阵嘀嘀咕咕,台上几人看看这形势,虽说还不是最好,但总算有个可以商议的气氛了。于是庞雨又开口道:
“我们所期望的招抚,是在能够保证自身安全,以及保护海南岛上所有人利益不受影响前提之下的招抚——这也包括了你们在内,我们可是收过税的。既然收了大家的钱粮,肯定要让大伙儿的钱照赚,船照开。”
“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们可以接受大明王朝的统治,但这种统治必须要让咱们海南岛上的全体人民——包括我们短毛,包括在座的诸位,还有外面成千上万的普通百姓——安居乐业。如果明王朝做不到这一点,那我们就自己来做。”
“这不可能!就算你们干得不错,朝廷也决不会接受这种条件!”
王璞忍不住道,庞雨则淡然一笑:
“确实不太容易,所以才要把诸位都请来啊——我们大家共同努力,一起来想办法,让明王朝能接受这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