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某从前倒是作过几年的礼部右侍郎,那是正三品。然则后来承蒙天子宽宏,放归故里,眼下么……”
他嘿嘿一笑,掸了掸袖子,随时一副准备拂袖而去的样子,姿势潇洒无比:
“不过一介布衣而已。这招抚大使,也是受朝中故交多次相托,方才勉力为之。若是诸位先生觉得钱某不堪此任,或是不屑于与布衣交谈。不做也罢!”
——果然是这个反应!庞雨心中暗笑,对于大明的读书人他现在算是摸到一点脉络了,自尊心都特别强。从最初李长迁,程叶高,到后来的王璞这些人,他们其实都是很会审时度势的人才了——能够放下身段帮短毛做事已经证明一切。但在日常生活中,对于读书人的面子却是怎么也不肯丢。在被留用下来的前明官府诸人中也就严文昌稍好一些,不过严文昌乃是从杂役作起,几十年功夫一步一个脚印爬到主簿职位,严格来说算不上读书人。
眼前钱谦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这面子果然也特别看重,庞雨戳了他这么一下,马上丢开斯文闹将开来。好在庞某人既然敢开这个头,自然也早就想好该如何收场。
“虞山先生勿怪,我等虽然身处海外,对于牧斋公的才气名望,却也是早就如雷贯耳。正因如此,才知道先生被人构陷牵连,当前乃是白身。”
——正是因为您老人家名气太大,连海外人士都知道你当前的情况,这句话说的钱谦益耳朵都竖起来,脸上虽然依旧是怒气冲冲,表情上却明显有了几分松动。
“故此听闻此番招抚以牧斋公为首。我们难免就会有这样的顾虑:既然您在朝廷中并没有品级,那么您所率领的这个招抚团队,是不是得到了大明官方承认的正式代表?我们将要谈出来的成果,大明朝廷会不会认可?以及——您这个招抚大使说的话算不算数?这些我们都必须要问清楚,否则下一步不好安排的。”
庞雨两手一摊,摆出一幅实话实说架势——是啊,就上次来的那两位,好歹还带着一份两广总督告喻呢。这回你老人家空身一个,潇潇洒洒就过来了,谕旨诏书什么不谈,除了报个名字。连官凭证照都没拿一份出来——总得让咱们相信你们是真货吧?
一番话说下来合情合理,对面钱某人脸上的怒容也渐渐散去,到后来,甚至露出几分笑容——嫌货才是买货人,短毛这样小心谨慎,证明他们确实很有诚意想要招抚。
“庞军师……”
钱谦益上上下下打量庞雨几眼,微微笑道:
“阁下似乎年岁不大吧?”
“呃?今年三十……六。”
庞雨摸了摸下巴,虽说这里条件艰苦些,不过以前在设计院养成的好习惯一直保持下来,每天总要把脸上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样一天工作下来也有精神。只是这样一来在习惯于蓄须的明人眼中,就要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年轻许多。况且他本就是张娃娃脸,这两年来周围人士总把他当作二十多岁小伙子看待,他也一向自认还很年轻。
直到今天被钱某人问起,才骤然惊觉:奶奶的老子眼看着也是奔四的人啦,以后不能再笑话老解了!
钱谦益显然也对他的真实年龄颇感诧异,又仔细看了几眼方才笑道:
“倒是不显……钱某今年刚好知天命,终究比阁下痴长个几岁,就托大一次,称呼你一声‘老弟’,想来不算冒昧吧?”
庞雨苦笑,心想你老人家何止痴长个“几岁”,能得你一声老弟称呼那辈份不知道涨到哪儿去了……也不多说话,拱了拱手,弯了弯腰,算是自认后辈了。
钱谦益这下总算重新找回了自尊心,而且刚才的小小冲突,似乎反让他丢弃掉原先身为官府使者的谨小慎微,而恢复到风流才子放浪形骸的真面目……
他不再正襟危坐,而是用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在沙发椅上半躺下,还不见外的拿起咖啡壶,给自己又续了一杯——看来他真得很喜欢这种饮料。美滋滋又尝了一口之后,方才笑道:
“既是占了这个便宜,老弟,做哥哥的少不得要教导教导你——你少时既是在南京城中住过。虽不知是何方大才,能教出老弟这等人物,但对于我大明朝廷的规矩。总不会太陌生罢?”
见庞雨一脸迷惑之色,钱谦益伸出三根手指,微微晃动:
“难道老弟当真不知?无论对于外忧还是内患,无论他何等嚣张跋扈,我大明文武百官,素来都只以‘三不’相对!”
“——其一:不行款;其二:不割地;其三:不和亲!”
-------------------------------------------------------------------------
终于重又找到点创作的感觉了。
嘎嘎,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