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这人一身团领褐黄色长袍,并不属于庞雨所知的任何官服,胸前也没补子之类,位置倒很靠前,除了正中巡抚大人之位外就要数他最显眼了。
庞雨笑笑:
“刚才我们已经行过军礼了,大概阁下没注意……不过没关系,再来一次好了。”
说着,他按照先前北纬所教授的要点:挺直身体,抬起右手,五指并拢自然伸直,中指微接太阳穴与眉同高,手心向下但微向外张,手臂与两肩略成一线,同时注视着前方受礼者,再次行了一个较为标准的军礼。
前面解席也重复了这一动作,这一次他不仅是向正前方主座上那几位,还两次转身分别向左右两边的其他明军将领各行一个军礼。解席身材高大,一身琼海军戎装虽然不象旁边那些顶盔贯甲的明朝将军们那样铁气森森,却也尽可衬托出军人风范。再加上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礼本就庄重肃穆,这一下子军帐里的气氛可就严肃起来了。
大帐外面正堆着辽东军请赏的几千颗人头,更有无数逃散的叛军俘虏被收押——琼海军的战绩这几天来早已传遍整个山东行营。连那么嚣张跋扈的辽东军都在他们面前吃了憋,此刻还敢在他们摆谱的人可不多——那些正对解席的武将们纷纷直起身子拱手还礼,一时间只听大帐中甲叶叮当,倒是热闹了好一阵子。
受这形势所迫,就连坐在主位正中的巡抚大人都不得不抬了抬手以示回礼,唯有那个无品无级的家伙依旧大剌剌坐在椅子上,连屁股都懒得动一动:
“尔等蛮夷之礼,我天朝岂知。既入我大明军中,自当行我大明礼仪——还不跪下”
“哦?蛮夷之礼?”庞雨呵呵笑了,“请问你知道军礼的来历吗?”
对面自是一愣,庞雨也没指望他能回应,随即又道:
“所谓军礼,最早是起源于古罗马,也就是咱们中华传说中的大秦。那时候军人手中都拿着武器,为了对见到的人表示善意,就远远举起右手,摊开手掌,以示自己没有危险,后来逐渐演变为军礼,代表着崇高的敬意——尊重别人,但也并不轻视自己。”
“反倒是下跪,那代表着彻底的投降,任何一个军人都会引以为大忌——想要我们琼海军下跪?……呵呵,请问你是哪位?”
庞雨朝那人轻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头微微摇了摇,虽然没再说下去,脸上轻蔑之意却是尽显。周边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议论声,显然对这种冒犯很是惊讶。
那人果然暴怒,一下子腾身站起:
“大胆本监高起潜,奉天子诏谕,为山东行营诸军监视。尔等既为我行营之下属,自当受本监节制,要你跪下便得跪下若胆敢抗令不尊,以为本监便行不得军法么?”
那人先前说话大概一直压着声带,倒也听不出什么异样。此时一怒咆哮,声音顿时变得又尖又细,马上显出太监本色来了——先前庞雨还真没看出来,因为这家伙脸上居然长了一丛胡须子,虽然很稀疏,但却挺长的。现在才明白——肯定是贴上去的假须。
高起潜是明末很出名的武太监,崇祯皇帝觉得此人非常知兵,一直让他担任军队的监军之职。不过这家伙的行事也正符合了人们对此类角色的一贯印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凡是有他担任监军的地方就没好结果。畏敌怕死,杀良冒功,抛弃友军,陷害部下……到了崇祯朝后期,最后几个能带兵打仗的将才,如卢象升,孙传庭等人都吃过他的大亏。而且最终这家伙还是投降了清朝,在史书上一直是作为反面人物出现。
监军山东行营,督促平叛军队乃是他生平极少数的一次真正胜利,但这份功绩眼下却因为琼海军的强势介入而大大缩了水,也难怪这家伙看他们不顺眼,一心想找麻烦。
只可惜解席庞雨他们在过来之前便集思广益,大家仔细分析过此次碰面可能遇到的种种难题,包括可能遇到的各种刁难,甚至连最坏情况……“某某掷杯为号,帐幕后面涌出大批刀斧手”这类把戏都给考虑到了。要不然北纬也不会亲自出马,带着三十多名侦察大队中最为优秀的小伙子装扮成护卫队守在外面。
——只要里面发出信号,别看这边是三万大明军的主寨,北纬照样有胆子杀他个通透。届时后方营地中马千山他们也会提供炮火支援,老马早就把这三四万明军的营地参数都标定好了,用火箭炮覆盖起来和对付先前那些叛军没什么差别,可能还更容易些呢。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