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对方装食物的大木桶里有些什么内容——能看得出明军内部的等级制度非常森严,不但军官和士兵之间差异极大,就是士兵与士兵之间,其伙食水平也有很大不同。
——将官们都是在帐篷里吃的,看不见,但偶尔能看到从小厨房位置送出来的精美食盒,都是些如同艺术品一样的漆器,里面的内容肯定不会差;之后是骑兵战兵和步兵头目,酒和肉充分供应,每天都闹的醉醺醺;再下一等是骑兵辅兵和步兵战兵,有白面馒头和肉;更低一档则是普通步兵和辅兵,白面馒头和黑窝窝头混杂,有时辅以肉汤;最后则是没有正式军籍的夫子杂役,他们的饮食水平可就寒碜狠了——几个黑乎乎的窝窝头,外加一碗烂菜叶汤,除非在供应非常充足的时候,菜汤里才能看到一点肉腥——后两个档次的人是最多的。
虽然有好有坏,但总体来说,大部分明军士兵吃的都很糟糕。不要说营养合理了,能填饱肚子就算不错。
“大明军的伙食可真够烂……”
在琼海军诸将看来明军的后勤保障实在很渣,殊不知他们在明军眼里也是一样——因为先前出战时并没有考虑设置补给线,所有物资都是随军携带。而出击部队的主要后勤工具大都用来装载弹药,在食品方面就不那么精细了,主要以吴南海农业部所提供的各类军用压缩口粮为主,加上一些汤料之类,种类很是单调。
这些口粮的味道其实还不错,但外观上面就很不起眼了,而且那颜色五花八门:掺了蔬菜的颜色发绿;加了海苔或豆粉的发灰,还有掺山芋粉或者玉米粉的则是发黄,远远看起来就好像发了霉一样。
又由于琼海军素来官兵一致,吃饭都在一块儿,于是当明军将官们登上川军营寨中的瞭望塔,偷窥这边进餐场景时,他们所看到的景象便是:短毛军排成几行,不论官职大小,每人每餐都只能领取到一两块不是泛黄就是泛绿的霉变馒头状物体,外加一勺子能映出人影的清汤寡水,坐在那儿一点点掰碎了泡糊糊吃。
“可怜哪……肯定是军中断粮了头领要面子,下头人倒霉啊。”
也许正是这种误会让那位王姓参将多次派人来请老解他们吃饭,无果之后又把主意打到下层普通士兵身上——他们把士兵用餐的地点改到了大营门前,并且大为提高了伙食质量。参谋组判断这可能是来自山东行营的命令,因为监视人员发现从明军大营那边对这处营地的补给供应量大大增加。
——此后每到饭点时,在川军营寨门口,就有数十口大锅一字排开,里面热气滚滚,可以看到许多大排骨或是猪头肉之类在里面翻腾着,一筐一筐的白面馒头堆放在门口,所有明军不分位阶高低都可以随意取用。那些士兵一边大吃大笑,一边时不时朝琼海军营地这边招招手,很豪爽的打招呼:
“琼镇朋友们,过来尝尝吧”“白面馒头骨头汤,来了就随便吃随便喝哈”……等等诸如此类。
尽管这时候对面琼州军往往会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注视他们,但在那些四川兵眼里却被当作了羡慕之情,于是他们的“表演”愈发卖力起来。而解席一干将官对此也很是不爽,对面川军的yin*行动固然象小丑,可琼州军自从建立以来啥时候被人这么小瞧过?
好在这种不爽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几天之后,从登州发出的辎重队顺利抵达。在清点了送达物资之后,老解决定请对面川军营的王参将及其副手们吃顿饭——邻里之间么,总要走动走动。
“这是什么?”
“果汁啊。”
面对解席不太好看的脸色,专程被叫出来的厨师有点奇怪,心想这玩意儿不就是你们短毛大爷们兴起来的么,怎么反来问我?
老解晃一晃手中玻璃杯,继续冷着脸问道:
“是从琼州岛上直接运来的?”
厨师点点头:
“是,装在大木桶里的,有好几个品种呢,您要换一种尝尝?”
“胡闹”
解席一拍桌子,随手把玻璃杯里的液体全泼了:
“桶装的怎么能拿来招待客人——天晓得农场那帮人往里面掺了多少色素防腐剂呢去换成鲜榨的——马上”
“……是。”
“噢,对了,还要用冰块镇一下。你会用化学法制冰吧?”
“会的,不过那通常只做少量用来镇红酒……”
“少废话,快去办”
“是,长官。”
莫名其妙的厨子下去了,一边走一边心说今天解老大可不好伺候,难道是心里不痛快——可话说回来,心里不痛快还请客?
旁边作陪的敖萨扬等人却都努力忍着笑意,老解刚才那话要让吴南海听见一准跟他拚命——你倒是给我在这个年代找出人造色素和防腐剂来看看?之后解席又装模作样拨了拨面前盘子里的肉排,向对面客人席上王参将叹道:
“这鲸鱼肉也不太新鲜,肯定不如正宗的小牛排鲜嫩了——没办法,出兵在外,条件很差,还请王将军多多包涵了。”
“呃……没事,没事。这已经很丰盛了,真的,非常丰盛……”
那位王参将及其随从早就被满桌子白如霜雪的骨瓷与玻璃餐具晃得眼花,那里面所盛菜肴大都不认识,但色香味俱佳,配合精致无比的器皿,摆在那边更像是艺术品,而非食品。
而一直被行营官员们认为“嚣张跋扈”的这位解团长今天也表现得非常热情,直到宴会快要结束时,解席还在那儿大叫:
“再拿两支红酒过来,要法兰西产的……对,就是从西洋人那里缴获来的,连冰桶一起拿来吧,我要跟王老兄好好喝两杯”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