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手上,但本人依然作为舒尔哈齐一系的继承者,掌握着众多的部众和兵力——他对努尔哈赤的所有后裔都有仇恨,这一点人人知晓。
包括下面那些小贝勒,对自己也有着诸多不满:阿济格不用说,跟多尔衮是同母兄弟;阿巴泰因为出身卑贱经常被欺负,他嘴上不说心里头可明白得很;就是豪格那蠢小子,也经常怨恨自己对他管束太严,又没有直接立他为继承人,时常发出各种牢骚。
这些人恨自己吗——也许还谈不上。但要真相信他们象嘴上喊的那样对自己如何爱戴,那就太蠢了。既然坐到了后金大汗这个位置上,就不可能指望旁人对自己有真正的善意了,被人仇恨,是正常的。
仇恨又如何?多尔衮和阿济格,还有最小的多铎都深恨自己,但这并不妨碍自己多次利用他们三兄弟的两白旗势力对付莽古尔泰的正蓝旗。自己和代善彼此厌恶,双方其实都很清楚这一点,但在应对外界的一系列挑战时,他们依然能联合起来,共同压制那些不服的势力。就连阿敏死后,他的弟弟济尔哈朗依然得到重用,署理刑部,同时也安抚着镶蓝旗下,那些原属于舒尔哈齐麾下的部众。
王者,从来无惧仇恨!哪怕你们心中恨我恨得要死,见了面还是得恭恭敬敬向我磕头,更要拿出自己全部的聪明才智,勇气策略为我效力,完成我所交代的任务。心里不服气?憋着!
这便是身为后金大汗的自信与骄傲,任你心头怀恨,但最终还是只能为我所用!
皇太极站在那里,思绪飘飞了一会,终于想起来再把棉花放回怀中。伸手进口袋时手指碰到一个硬东西,拿出来一看,却是那枚短毛火铳的子弹。
拿在手中把玩片刻,皇太极嘿然自语:
“谋事在人……如今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希望长生天能保佑吧。”
随手将那子弹丢进了草丛,皇太极转身离去,在他的细长双目中,隐隐约约浮现着道道精芒。
…………
此后数日,满蒙精骑分头齐出,四下抄掠。按照皇太极的方针,只在京城周围不断劫掠,以消耗明军实力。
阿济格入定兴,岳托下房山,多尔衮战涿州,阿巴泰攻固安……各军又先后几次奇袭至北京城下,虽然未能攻入城中,却将周边村庄田亩尽数焚烧,没有及时躲进城的农户商队亦被杀戮一空。
随即又先后克文安,破宝坻,杀光了当地军民。攻陷顺义,阖城官吏无一幸存。至怀柔,占据河西务,屯兵密云、平谷……在短短一个月内,遍蹂畿内。
相比之下,明军的应对则无比迟缓笨拙,崇祯皇帝这回是真慌神了,先是下令文武大臣分守各处都门,又以太监高起潜为监军,命兵部尚书张凤翼总督各处援兵——和五年前一样,北京再一次向周边各镇发送了勤王诏书,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其中依旧不包括琼海镇。
不过包不包括其实都无所谓了——和上一次天下诸军踊跃前来勤王的热忱相反,这一回各镇基本上都按兵不动了,即使有响应的人马,也只是远远找一座城池驻扎下来,根本不敢出击,更不敢与后金一战。
至于被朝廷寄予厚望的辽镇兵马——蓟辽督师傅宗龙是早早就派出了援军,但第一拨的援军:山海关总兵尤世威和宁远团练总兵吴襄两人所率兵马直到今天也没出现在北京附近。甚至于朝廷派去的军使一时间都找不到人——这好几千人马竟然在京畿周边失踪了!
再向辽镇催促,傅宗龙那边态度极好,一方面答应赶紧派人去寻找前军——就让吴襄他儿子去,总不见得找不到自己亲爹。另一方面也立刻派出了第二波的援军:辽镇核心,关宁悍将祖大弼亲自率领的五千精锐,这也是辽镇所能派出的最大机动兵力了。
不过当那位兵部使者提出:傅总督久历战阵,是不是能随军亲赴京师,代为统率诸多勤王兵马时。傅宗龙却一口拒绝了——后金入寇,如今蓟辽防线亦是吃紧,本职万不敢轻离。太子少保张凤翼张老大人久居夏官大司马一职,定能运筹帷幄,指挥各路人马决胜于京师!
——话说得很好听,事情也安排的干脆,谁也不能说他不尽力。蓟辽督师么,只要保证蓟辽防线的安全就行了。之前那位袁督师胡乱插手京畿事务,一听到北京有危险就急匆匆率军跑回来救驾,还大模大样接管了各路勤王军的指挥权——他最后的下场,大伙儿可都看见了。
傅宗龙如今避嫌也是理所当然,其余各镇似乎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朝廷的勤王诏书不能不理,多多少少都派出了些人马,不过各镇主官全都没来——京畿事务么,肯定还是要朝廷亲自处理的,这是兵部尚书张凤翼的锅,可没那么容易甩出去。
可不管明军内部怎么推诿拖延,外面军情如火终究是免不了的。而性情向来急躁的崇祯皇帝在被围将近一个月后,也终于失去了耐心。
九月十七,当后金与蒙古大军再一次兵临城下,在西直门外耀武扬威时,困坐于金銮殿里的崇祯皇帝朱由检看着阶下大臣们那一张张无奈的苦脸,以及只会磕头和喊“听凭圣裁”的废话,愤怒的一脚踢翻了身旁宫灯:
“不必再议了,传朕旨意——诏令琼海镇速派兵马,入卫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