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些文官是个什么德性,小吴将军你也知道的。鸡蛋里尚且要挑出根骨头来。如果此番处世不够谨慎,纵然你们辽镇在战场上取得了天大的功勋,恐怕也顶不住他们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说上一句‘心怀异志’啊。”
庞雨笑吟吟道,吴三桂愣了愣,忍不住反问道:
“难道你们就不怕?”
庞雨哈哈一笑:
“我们当然不怕,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指望大明朝相信我们没有异志啊。我们是外藩,所以朝廷对我们要怀柔安抚,而你们则是大明朝廷的自己人,对你们就要防微杜渐,这中间的差异,你能理解吧?”
吴三桂若有所思,此时如果再就此多发挥发挥,想必可以大大降低他对明王朝的“忠诚度”,不过这并不是庞雨的目标,所以也没再多说。不等吴三桂回应,庞雨又伸手指了指他本人:
“况且此事不仅仅关乎辽镇,也关系到小吴将军你自己——你将来的大好前途,难道不想要了吗?”
吴三桂已经被庞雨唬住了,此时一听竟然还牵扯到自己身上,顿时面色一肃,朝庞雨拱了拱手道:
“此话怎讲,还望庞军师指教?”
庞雨哈哈一笑,却先反问道:
“辽东兵马,当年是谁家说了算?”
“自是宁远伯一门。”
“是啊,宁远伯李成梁,以及他那一堆好儿子:李如松,李如梅,李如樟,李如柏……将星如云啊。辽东原本是李家军的天下,可惜如今已经败落了。李永芳丢尽了他祖宗的脸,也彻底失去了李家军的荣耀。”
“如今的辽镇乃是祖家军,祖大寿,祖大乐,祖大弼,祖宽……勇将也很多。只可惜令舅在大凌河一战中未能坚持到最后,投降了鞑子。”
“那只是权宜之计!后来又逃回来了!”
吴三桂立即申辩道,祖大寿既是他舅舅,也是辽东镇核心人物,于公于私他都得为其辩护,不过庞雨也没和他争辩,只淡然道:
“听闻皇帝招他入京师朝见,他去了吗?或者咱们说的更直接一点——他现在敢离开锦州城吗?”
吴三桂不说话了,短毛这帮人对辽东之事了若指掌,在他们面前硬撑实在没意思,白白丢脸而已。反正这伙人对大明也没什么忠诚可言,向他们证明自家舅父对朝廷的忠诚毫无意义。
而庞雨接下来的话,更是直接让吴三桂竖起了耳朵:
“祖大寿将军经此一劫,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对辽镇诸军的控制力肯定是大幅下降。而祖泽润,祖泽傅那几位,将来显然也不可能再代表辽东将门了……辽镇将门的下一代中,目前看起来,当是以小吴将军你为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祖家军变成吴家军,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休……休要胡说!”
吴三桂一惊之下几乎是弹跳起来,手指向庞雨,脸色扭曲着,却只迸出这一句便再无下文。
庞雨也不搭理他,依然自顾笑道:
“勇冠三军,孝闻九边——小吴将军,好好保持住这个名声吧,这是你最大的优势。大明朝廷需要一个既忠孝两全,同时也勇敢善战的辽镇领袖,而对于祖大寿将军来说,自家亲外甥总比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要可信些。把握好这中间的平衡,你未来的道路就会很宽广。”
庞雨这番话听着高深莫测,实际上全是废话——压根儿不用他来说,历史上的吴三桂原本也就是这么一路走下去,顺顺当当便成为了辽镇统帅。不过这时候的吴三桂可不知道啊,一听之下只是觉得极有道理,不由自主便点了点头。
但庞雨接下去却又道:
“可是,如果小吴将军你主动跟咱们琼镇的反贼勾勾搭搭,那朝廷大佬们心中恐怕就会有些疑虑了,到时候他们还认不认你的‘忠孝两全’,可就难说啦。”
一席话说完,庞雨笑眯眯看着对方。而吴三桂则愣了半晌,他终究不是个寻常武将,对于庞雨这番话并不是全然相信。思虑片刻,哼了一声,依旧不甘心道:
“京师那边的诸多勋贵不是也与你们联姻了么,难道他们就不怕朝廷忌讳?”
庞雨轻轻嗤笑一声:
“你也知道他们是勋贵,这帮人除了祖上传下的爵位和富贵外还有什么?他们的爵位乃是与国同休,本质上和老朱家一样,也是这大明王朝的一部分。他们和我们联姻,是代表着大明皇室在拉拢我们,你辽镇也敢这么想?”
看了看呆若木鸡的吴三桂,庞雨笑笑,忽然又说了一句他完全听不懂的话:
“和尚摸得,你却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