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山提供的最新数据是五百米——碰上短毛侦察兵的草原骑兵们在四五百米左右就要开始奔跑冲锋了,过了这个距离还不提速那就甭提了,一个慢悠悠走路的骑兵靶子哪怕用琼海步枪都能轻松命中,何况北纬他们装备的全是新枪。
但眼下那支队伍距离琼海军这边的战线还有足足好几公里呢,马千山也搞不懂那些人为何要这么着急着加速,他们难道以为自家坐骑可以一直保持这种极限冲刺速度杀到自己面前吗?
哪怕蒙古马是出了名的耐力悠长,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半路口吐白沫陆续倒毙是唯一下常
他不知道那伙人什么情况,多半只是个头一回上战场的初哥,兴奋过度不懂得节约马力。完全可以放着不管,等他们冲到一半马力不济时停在战场中间进退不得,正好可以被步兵当活靶子一一点名。
不过想想刚才那几个跑来跑去的家伙,老马决定还是早点开张算了,免得那几位还在提心吊胆。
于是马千山估摸了一下对方的速度和方向,大致给了个提前量,算出数据写在纸上,让传令兵送到附近几个炮组。炮组那些人马上开始忙活起来。
片刻之后,隆隆之声再响,一圈炮弹朝着对方的必经之路覆盖过去。
一两个人可以半途中临时折返,改变方向,但一群人绝不可能。除非他们事先统一得到指令,或是有着极为熟捻的默契。那队蒙古骑兵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素质,当炮群开火时他们也许有意识到是针对自己的,冲锋的战阵更加分散了一些,但也仅此而已——速度和方向都没有太大改变。
于是在马千山计算好的射击诸元控制下,那些人在半途中与从天而降的弹道相遇。就好像某个调皮孩子用碗去覆盖蚁群,虽然不是全数覆盖,却也盖住了大部分,而且——那碗可是由铁和火所组成!
弹丸的爆炸与轰鸣声陆续响起,采用引火管的炮弹引爆时间终究做不到很精确。但能爆炸便已足够。一团团火球,各式各样的爆光和烟雾在地面上升腾而起,期间夹杂着人与马的惊呼和嘶鸣。
数十秒后,一切归于寂静。那支进击的骑兵队中绝大多数人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最外侧还有寥寥十余骑勉强站立,但无论人还是马都是惊恐万状,更兼六神无主。
——还要继续冲吗?十来个人冲过去送死?
——后退?后面的督战队刀斧不利吗?
用不着等战马体力耗尽,那些人便已经进退两难了。不过他们的亡命冲锋至少带来一个效果——战场的整体节奏又一次被提升。进攻方无论是步兵阵还是骑兵阵,都默默加快了移动速度。
而马千山这边也不再耽搁,一张张带有射击诸元的小纸条在他手中快速写就,并在传令兵的奔跑和传递之下被分发到各个炮组。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圈一圈的死亡花环,陆续在两军之间的地域中开放。
炮兵王武一路小跑着将弹药包送到炮位上,已经完成清膛的“翠花夫人”正在等着这一顿大餐。目前她的胃口还很好,每次需要吞下两个药包,然后是一块木隔板,再然后便是准备送给对面鞑子的礼物:一个圆古隆咚的铁西瓜。
王武照例在铁西瓜上插入截好距离的引火管,每次训练时都有人因为紧张和匆忙而忘记插管,那打出去的炮弹就真只是个铁疙瘩了——这玩意儿为了安全防爆措施做的很好,没插引火管肯定不会炸。
但王武绝不会犯这个错误,因为他每次装入炮弹时都会念叨一声自家亲人的名字,全家十七口人呢,十七个名字,哪怕只是小名儿,背后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但全都没了,全给鞑子祸害光了。
跟其他难民一起逃往旅顺口时他只想着永远逃离那个地狱,但在旅顺度过的那个冬天让他学到了很多——庞军师的指导课程他一次不拉的听全了,他意识到自己能为家人做的,其实远不只是哭泣和逃跑。
在短毛老爷的撮合下他新建了家庭,但王武当初成家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想加入琼海军就必须要有一个家。有父母兄弟或者妻儿子女在家里都行,王武原来那个热闹的大家庭已经没有了,他只好自己再建一个,小小的,暂时只有两个人的新家——好在短毛也认。
靠着跟庞军师一同抵御过鞑子刺杀的功劳,他跳过了一年的考察期,被允许直接参军。本来是作为火铳兵的,但因为在训练中表现得比较聪明,学习新东西很快,还有一定数学能力,于是被派来学习炮兵。
王武一开始还很不乐意,火铳兵多好啊,威风帅气还能直接朝鞑子搂火。自己练得比同伴都好,怎么反而被发配当搬运工来了?
——当然那只是之前的想法,今天是他作为炮兵经历的第一场实战,而现在他已经完全理解并赞同那些短毛老爷们常爱说的一句话:
“管子越粗越好1
小火铳算什么玩意儿,翠花太太才是一切!
迷失在一六二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