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骑马跑出了很远,埃西铎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行为怎么越想越不对劲?好像是一个亲随的举止?刚想张嘴悄悄骂一句“该死的瑟兰迪尔”,想到瑟兰迪尔说的,不介意再上演一场林地残弱精灵绝杀强壮王师的诡异战争,又打了一个寒颤。
面对其他生灵高傲无比,面对着森林精灵瑟兰迪尔又是另外一幅面具。他把下巴的高度调整到恰到好处,以威严又不会使生灵感觉到畏惧的模样对笑着前来的木精灵点头。完全没有想到死去的上万森林精灵,他随手扶起了跪在身前的两个木精灵,笑着说:“先去整收物资吧。以后有的是空闲时间对我行礼。”
对于西尔凡精灵来说,森林之王的命令就是维拉的旨意,否则森林之王如何能够获得不可能战役的胜利?强忍悲痛的西尔凡精灵呼啦啦起身,含着不知道是为了亲眷逝去而难过,还是能成为最伟大的精灵王子民而激动的泪水,推着车向黑门走去。等森林精灵开始走了一大半后,埃德蒙总算在得文的帮助下半趴着接近了瑟兰迪尔。
“尊敬的陛下啊……”哽咽让他没办法把话说通顺,抽了好几次鼻头,一头扑在了穹鹿的尸体上,总算能完整地说出:“林地生灵只剩下不足八千了,可怜的木精灵啊。可怜的穹鹿啊……它也没能回归森林的怀抱。”
埃德蒙略带滑稽的模样使瑟兰迪尔挑了挑眉头。他看了看穹鹿,摇着头耸了耸肩。
森林之魂为了森林之王就义,瑟兰迪尔觉得这正是穹鹿的最终宿命。埃德蒙真是有够夸张。等等,刚才佛诺尔似乎也趴在穹鹿的两只角中间,吟唱着什么?我的佛诺尔在哪里?他四处扫射,看到脚履蹒跚向自己走来的佛诺尔,做了一个自认为会让对方开心的决定。
“埃德蒙,等会把穹鹿的角送到王帐里面来吧。”
只要是你多看一眼,多摸一下的东西,我可以让你拥有它。
瑟兰迪尔突然发现做一个国王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可以把心爱生灵喜欢的东西都送给她。换上最柔和的微笑,他快步迎了上去。
张开的怀抱不仅没有迎接到心仪的精灵,反而让对方警惕地后退了几步。随着蓝色眼睛离得越来越远,瑟兰迪尔无法观察到其中的波涛汹涌。依然是精灵种族最高规格的行礼,佛诺尔扮演着最恭敬的顾问角色,向他建议道:“尊敬的陛下,您现在应该回帐休息。”
往黑门方向走去的精灵不时还回过头来看两眼,在这里的确不适合有过于亲密的接触,也的确不太好说话。他点点头,先一步回到了王帐。
随着帐帘的落下,佛诺尔把所有的恭敬和卑微都抛了身外。她退开了两步之后,用眼神与瑟兰迪尔对峙着。
“你做得真好!好到我都不知道怎么称赞你了,所有赞美的语言都显得那样无力。”她再次退后拉开了与瑟兰迪尔的距离,焦躁地扯下了自己的围帽。“您没有做错,您真的没有做错。这一战的牺牲可以换来更多。可是高贵的国王,为什么我觉得您变得不像我认识的瑟兰迪尔了?”
一直觉得在跟她在玩追逐游戏的瑟兰迪尔有些不耐烦地向前迈了一步,对方的再次逼开让他的耐性几乎消耗殆尽。“你这是怎么了?佛诺尔,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不!”把面罩也摘取的佛诺尔总算放弃了逃离,托着青紫色的脸颊瘫坐在椅子上,仿佛是在自言自吾。“你不再是会因为伤害了别的生灵而诚恳道歉的王子了。”
精灵王弯曲着自己修长的双腿,扶着椅子的扶手蹲在旁边。为了让自己的眼睛可以和佛诺尔达到平视的角度,他不得不弯起了自己的腰身。他想说谁都有资格说我变了,只有你不行,因为对你的心我从来没有变过。他知道从自己对着埃德蒙说出“我就不能去见其他精灵吗”的时候起,他的心就被定在了眼前的女精灵身上。
佛诺尔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她冲到摆满了地图和书籍的桌子前。在没有手套的包裹之下,泛着微弱白色的修长双手快速在书籍中翻腾着,一张写满了文字和涂鸦的地图被抽了出来。“我不相信你没有想到用水攻的办法。连我都能想到!安都因河啊,它就在我们旁边。瑟兰迪尔,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选择水攻?一定要用牺牲最大的方式?”
瑟兰迪尔在纸片上只扫了一眼,就肯定这个办法和自己曾经的打算是非常相似的,虽然比自己想到的逊色那么一点点。不精通于战争的佛诺尔能想到水攻的办法,在他眼里看来这是一种关心和牵挂。森林之王收起了所有的锋芒,拾回了所有的耐心。他以无法想象的柔和声音答道:“如果水攻真的可以执行,你会不跟我说吗?佛诺尔,你也清楚的知道,林地没有可以执行水攻的足够兵力,也没有足够的准备时间。”
思绪回到佛诺尔给自己拥抱前一刻时,压抑到无法呼吸的感觉让他低下了头。“佛诺尔,你知道我猜测到黑门驱逐战必然会发生时的感爱吗?那种无助,那种茫然。我感觉好累,甚至打算放弃自己。如果没有你过来给我一个拥抱的话,我还沉浸在痛苦中,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这句话成功打消了佛诺尔心中的所有疑虑,激起无限的怜悯。没有任何一个精灵可以像她一样,切身体验到无助和茫然至深时的痛苦。更何况瑟兰迪尔只是以王者的角度,在逼到绝境时做出了最适合的取舍而已。
把纸片轻轻抛开,佛诺尔走到蜷缩在椅子边的瑟兰迪尔身边,弯下腰再次给了他一个拥抱。她没有再挣脱对方的回抱,幽幽然地说“再过几天你才201岁。能做到这样也是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