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叛贼厮杀自有弟子等在前,定护得夫子周全!”
“不成!”这夫子是个犟脾气的:“你等吃板子吃得发呆也?上阵自以军令为先,生死之事,何便许吾在后?”
不顾几个学生反对,这名干瘦夫子只顾死活往身上套一副札甲,只是他身子实在弱,好不易披挂上去,这甲又不合身,比他身材宽大太多,模样便有些滑稽,一名弟子使坏,将长矛递给他:“请夫子试演一二?”
夫子接过矛,抬手试挥舞两下,手臂便有些发酸,果然行动不便宜。
见夫子鼻息粗重了几分,学生们都憋着笑,先前那递长矛的才解围道:“夫子当死心了罢?这札甲当真不适合夫子,我知郝景儿家中尚有副两当铠闲置,防护虽差些,比札甲却轻巧许多,他家乃卒兵之户,此次无需再出丁口应征,不如借用?”
温恢知晓邓慕安麾下卒兵如今多用鱼鳞甲,先前生铁紧缺时,战场缴获铠甲多要拆下铁片回炉重融,占有河东郡之后,铁可自足,邓慕安嫌拆毁旧铠浪费掉太多皮革,再有缴获部分赏赐给卒兵,余下则堆积各县库中,允许民屯中练武艺的孩童借用,因此民间亦有札甲和两当铠,只是数量都不算多,这次三辅男丁应征,大概有三分之一左右的人能寻到铠甲。
那夫子哼了哼,果然没再反对,由学子们帮着脱下札甲,簇拥着去借两当铠了。
往前几步,老井旁槐树下,有位妇人正在浆洗着衣物,一名腿上还沾满泥浆的农者抱着两岁大小的孩儿,背靠着槐树歇凉,嘴里不住絮絮叨叨:“孩儿,孩儿,我是你阿爹!”
孩子还小着,不知忧愁为何物,朝他“咯咯”直笑,又用嗲嗲但有些模糊的声音轻喊叫:“阿爹!”
农者眼眶中有些湿润,调头冲浆洗妇人道:“我若战死,你自可再去改嫁,只是看人需明白些,似郗胖子那等蠢物,便嫁猪狗亦勿嫁他!”
妇人将衣物提起,使劲“砰”地砸下,溅起大半盆水,打湿了她的衣裙,她却不顾,只回头瞪目怒道:“呿!收声!”
街道旁的民居屋顶上,有名男子正在用心捡瓦,仔细寻到破裂的瓦片,顺手就扯丢下地来,院中地上不时发出“当当”瓦片破碎的声音。
两名四五岁的女孩儿仰着头在地上观看捡瓦,他家妇人则看顾着孩儿,怕她们乱跑被扔下的瓦片砸到。又有位老翁颤巍巍顺着梯子攀上攀下,将一摞摞新瓦搬到屋顶。
从始至终,这家人都没有谁开口说话,只是各自都很仔细用心。
温恢再往前走,沿途所见百姓已无昨日的慌乱,各自在盘点行装,求借甲胄,相互询问战阵经验,又或照常做事,与家人闲话。
在一户人家屋内倒是有名妇人在“嘤嘤”地哭,门前一老一少争着一柄长戟,二人各持戟柄首尾,用力拉扯着,互不相让。
“你才十六,尚未得婚配,自当我去应征,何用再争执?”
少年努力辩说:“儿已成年!向只闻子替父死,岂有反使父受累之理?”
那父亲怒道:“可知战阵凶险?你这般年少者,抵得甚事?若遭不幸,你阿母岂不伤痛欲绝?我只是残躯,何惜……”
话未说完,便被少年打断:“若父亲遭难,阿母便不悲乎?父亲举锄弄禾是好手,却不知刀兵为何物,不比儿自幼与伴演武,上阵搏杀亦多几分活命之机!且儿等早晚勤武,所为便是上阵杀敌,早晚而已!若非慕安大兄改例延龄,儿今岁已入选卒兵矣!”
做父亲的大怒:“本欲今岁给你说门亲事,待成婚有子,你便上阵搏杀我亦无忧,孰料遭瘟的马超作乱,以至待不及时日!今**若再争,便是忤逆不孝!”
想是父子俩都争得火气起,那儿子亦梗着脖子硬声道:“忤逆便忤逆,即便父亲到官府告儿,亦是儿去!”
那父亲暴怒,弃了戟柄,举起巴掌往少年面上扇,少年也不避让,只任他打。
扇过两下,那父亲再下不去手,又复去抢长戟,只是做儿子的力气更大,他无论如何夺不过去。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对父子的争执,温恢自料无法调解,也不出头去多事劝和,只能摇着头离开。
无论如何,三位太守主导下,三辅庞大的权利机构运转起来,一户户家中顶梁柱开始响应征调,期限满之日,在各自民屯的屯长、亭长、县吏带领组织下,排起队列,往冀县开拨。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