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的秋天,天空格外湛蓝。
江生是在皮猴死后的第三天收拾行李离开梨园的,他走的那天,所有的师兄弟们都出门相送,眼睛通红。
喜儿拉着江生不让他走,小铲子也委屈着说道:“江生哥哥你留下来吧。”
“是啊师弟,咱这梨园不也挺热闹的吗?”胡小猛很不舍地说道。
江生向众人摆了摆手,坐上黄包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师弟,有空常来看看我们。”胡小猛对着江生的背影喊道。
三个月之期到了,江生并未留在梨园,促使他离开的原因不仅是皮猴的死让他感到压抑,也不是怕宪兵队的田中雄川会到梨园找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是那天他见关师傅看报纸时,封面头条就是汪精卫的死。
汪精卫病死在日本名古屋,那时是十一月,而汪伪政府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解散,这是江生后来才知道的。
陈公博是汪精卫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上海那边还没有动静,可江生心里却担心极了,他隐隐觉得,也许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江生想起一年前刚来三里屯时母亲跟他说的话。
“你爸既然让人把你送到我这里,想必他也是自知大祸临头了,报纸上漫天都是汪伪政府要灭亡的消息,那个黎叔也跟我讲了,汪精卫病入膏肓又没什么实权,眼下投靠日本人成了卖国贼,你爸跟着他做事,如今已经骑虎难下,你回去就是陪葬。”
江生回到三里屯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去赵大海家的商店,那时看店的人是沈阿娘,她久不见江生,甚是想念,见江生从黄包车上下来,就抓了一把花生糖塞给江生。
“沈阿娘,我想打电话,电话还能用吗?”江生问道。
“能用,就是平常没什么人打,电话费也太贵,你要打电话吗?”沈阿娘问道。
江生点头,被沈阿娘领到电话机旁,江生拨通了记忆里的电话号,第一句话就是:“爸爸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那时候的我和小五正在和屯子里的孩子皮闹,远远瞧见江生回来,立马疯跑过去。
“江生,江生!”小五哈哈大笑,看到江生开心极了。
江生见我和小五跑来,嘴里一直嗯着,像是电话那头一直有人嘱咐他什么,江生抹着眼泪说道:“那你不要骗我。”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挂断声,江生抬起头问沈阿娘道:“阿娘,多少钱?”
沈阿娘笑着说道:“要什么钱,小五和江绒来找你了,快去玩吧,得会我让大海也去找你玩。”
“谢谢阿娘。”江生说道。
“哈哈,江生你可回来了。”小五手舞足蹈地说道。“咦,你怎么哭了?”
“没怎么。”江生说道。
“那快点来,我把人都喊过来,一会儿咱们捣拐,看看你练了三个月能挑几个。”
小五拉着江生跑向屯子中间,一边跑一边喊江生回来了,我则跟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追着。
江生回到三里屯后,对梨园发生的事情止口不提,他并没有在我们面前唱过任何一首京戏曲子,没有捏着兰花指,更没有在三里屯的孩子面前将自己的脚抬到头顶显摆。
一切都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他还是大家心里的那个不喜多言的江生。
江生第二天就和我们一起去了学校,他到学校后的第二天学校正逢考试,哪怕他三个月没来学校上课,成绩公布之后,他依然是第一名。
江生回到学校,再次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那时候的女生还没有敢写情书的,包括高年级的学生,不过一些小女生却会站在教室窗口看一会儿江生。
江生个子高,所以坐在教室后面,其他班级的女生就会趴在后面悄悄探出脑袋偷看江生。
有时江生趴在桌上不经意间露出一点屁股,偷看的女生会立马捂着脸说道:“羞死了羞死了。”
那时的江生就是这般讨人喜,在那个年代,他在一群灰头土脸的孩子中犹如一颗明珠,总是能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不知有多少人喜欢江生,但他向来不苟言笑,看起来那么遥不可及,不可亵渎。
江生回到学校不久秦长卿前来请张先生去堂口为新立的分堂提字,当他从张先生口中得知江生去了梨园学艺三个月后无比激动,他来到教室门口将江生唤出去,说道:“江生,好久不见。”
江生嗯了一声,说道:“好久不见。”
“我刚刚听张先生说你在梨园学艺三个月,你怎么不跟我知应一声?”秦长卿有些埋怨道。
江生说道:“就是去玩玩,倒也没什么可讲的。”
秦长卿说道:“你去学戏怎么可能只是玩玩那么简单,那戏班子的人定然将你当小花旦培养,未来一定是京戏大拿。”
江生说道:“倒是不喜花旦,学了些小生的调调,唱得不熟,去了一趟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个叫喜儿的比我唱得好得多。”
“原来你也认识喜儿,他到广和酒楼演出时我并未在场,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要去见见。”秦长卿说道。
江生点头,说道:“若是见到他代我问声好,还有小猛师兄。”
“既然你吩咐的,我定然将话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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