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卧房里,水筠听到侍婢禀报景尘回来,便让近身的人推着她去了溯嬅阁,那里是景尘生母麓月公主生前最爱的住所,她伤势未愈之前一直都住在那儿,只是前些日子手筋长合了,手腕稍稍可以抬起,景尘便安排她搬到了别处。
自从她算计余舒那件事挑明之后,景尘虽没有和她反目,一样照顾她的伤痛,每日亲诊,帮她调理身体,但是水筠心里很明白,她这个从来都很好说话的师兄,到现在都没有原谅她的作为。
水筠坐在木轮椅上,守门的侍卫并未阻拦她,畅通无阻地进到了阁楼里,环顾前厅,就看见景尘坐在东边窗下,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在神游。
“师兄,你这一天上哪去了?”
天都黑了,刚刚过了晚饭的时辰,水筠知道景尘一大早就骑马出了门,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带上。
水筠在公主府的人缘很好,偌大的一座府邸,几十个奴仆,就只有景尘这么一个正经的主子,下人们都知道九皇子见了她也要喊一声“小师姑”所以都不敢怠慢她,是以要掌握到景尘的行踪,不难。
景尘闻声,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你不必知道。”
看到他这样冷淡的态度,水筠眼神暗了暗,心里不是不难受,但是要问她会不会后悔,〖答〗案是否定的——
师兄是大安祸子,他的命是她父亲和师伯们冒死保住的,他不能为了儿女私情,就将大义弃之不顾。
再来一次,她一样会对那个让师兄动了道心的女人下手,逼迫他斩断情丝。
水筠让侍女将她推到景尘面前,便让人退下了。
离得近了,才看清楚,景尘手上拿的,是两片皱巴巴的纸张。
“师兄拿的是什么?”
水筠还没有看清楚那上面的字,景尘就将它们重新折了起来,塞进了胸前的衣襟中。
“没什么”景尘转头看她“你不好好休息,来我这里做什么。”
水筠两只手僵硬地交叠在膝上,微微垂下了头,道:“你最近都不来看我,公主府里又没人能和我说话,我、我有些想念师姐师弟他们了,师兄,道门中没有来信吗,我爹知道腿不能行,肯定要难过。”
外厅的几盏宫灯都点了亮,将她消瘦的小脸上的寂寞和担忧照的一清二楚,这样的水筠,是很惹人怜惜的,然而景尘端详了她一会儿,却是开口道:“既然这么担心,不如你就回山门去,你的死劫破了,如今破命人也找到,你没必要再留下,回去以后,师叔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腿伤。”
水筠僵硬地抬起头,他这是、这是在撵她走?
她强笑了一下,道:“我腿脚不便,怎么回去,何况你一个人身在京城,我更不放心。”
“不放心?”景尘点点头“所以你一天到晚地盯着我,打探我的行踪,就连我身边的侍卫,都三五不时地给你送消息,这样你就能放心了吗?”
水筠这下子笑不出来了,眼前面无表情地戳穿她小动作的男子,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窗外的蝉鸣声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偶尔有鹧鸪鸟叫,还有楼外水畔的蛙语......却显得夜幕中的阁楼分外的安静。
“我只是关心你”水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找到了破命人,却不肯告诉我那人是谁,我想帮你,又无从下手。”
说着,她又苦笑:“我知道你还在记恨我算计余姑娘的事情,可你要想想,攸关师门长辈们的性命,我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胡来,果真牵连出什么祸事,害了他们,你肯定是要后悔的,我宁愿你怨我,也要拦着你的,师兄,我是有错,但你就做的对吗?”
景尘听着她的话,恍了下神,又想起黄昏小院里,余舒那样失望的目光。
“是啊,你有错,但最错的,还是我。”
水筠以为他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连忙软下声音,笨拙地挪动右手,捉住他一角衣袖,轻轻拉扯:“师兄,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总该气消了吧,真不行,我明天就去见余姑娘,再向她当面赔礼道歉,只要她肯原谅我一时糊涂,就是打我一顿出出气,我都认了。”
反正破命人也找到了,那个女人,便不碍事了,能让师兄与她和好,她认个错,又何妨。
景尘回过神,对上她祈求的眼神,突然轻笑了一下,嘴角竟有一丝嘲讽:“是不是我很好哄骗?你们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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