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无措与慌乱的徐思年此刻不知道该怎样办了，但是有件事需要现在做，她知道自己应该给高教授和高太太辞职，她需要回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她知道的是自己应该坚强，她忍住了眼泪，她坐在床上，开始编辑短信，一句话编辑了又删掉，几分钟过去了，也没有写出两句话。

    最后她认为还是不用解释什么，一想到小鱼，她做了一个决定，她还是拨通了高太太的电话——

    “高阿姨，您好，我是思年，您现在方便接听电话吗？”

    “思年啊，方便的，怎么了？”

    “我想请假……”

    “嗯？怎么了？”

    “我家人来电话说我爸爸……我爸爸从高处摔下来了，现在在医院。”说到这里徐思年再也忍不住了，不过她继续说着：“高阿姨，我一定要赶回去见我父亲最后一面，我恳请您们允许我回家。”

    “思年，你一个人行吗？你不要伤心了，这个阿姨也能理解，你什么时候回家？”

    “谢谢高阿姨，我明天就回家。但是我无法现在就跟您们保证什么时候能回来，因为我想照顾我爸爸。”

    “听到这样的消息阿姨也很难过，你回去吧。”

    “如果您们认为这样不利于小鱼的功课，您们可以换别的老师。对不起，没有做到我最初答应您们的。”

    “我们理解，你放心回家吧，我们会征求小鱼的意见的。”

    “那么谢谢高阿姨了。”

    “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你要好好的。”

    “好的，阿姨再见。”

    挂了电话的徐思年此刻坐在床上，才是真的脑子一片空白了，她想起来老徐每次过年回家都给她做的好吃的，为了考虑她的感受一直没有再讨老婆，老徐的嘿嘿一笑，还是那么熟悉，就像在眼前了。徐思年的嘴里念叨着一句话为什么会这样，老徐你可不能也丢下我一个人。

    挂了电话的徐思年把手机放在手边，此刻窗外下着的雨就是她的眼泪吧，她想，要不然为何雨越来越大，就这样吧，不想说话了，就这样吧，睡一觉吧。

    脑袋越来越疼了，很重的感觉，醒来已经半夜了，也没有什么胃口，右手捏成了一团，杵向了太阳穴，使的劲越来越大，痛感在越使劲的时候越小，放下拳头，感觉又是清晰。还是睡吧。希望这场雨不会影响明天的行程。

    当雷声划过的时候，一个瘦弱的女子走在大树下，她注视着这一切，当大树被雷从中间穿过，直至地心，散发着腐臭的现实开始挥发，从北到南。这瘦弱的女子，离这味道最近，她纯洁的身体纯洁的心灵，在此刻蒙上了一层，这腐臭的现实是残忍的，当她回到家，等待的是最不愿意的结果，最亲的亲人离去了……

    她在夜晚开始哭泣，她的孤独在此刻袭来，屋外猫开始叫了吧，声音真的很像正在啼哭的婴儿，守着棺材，跪在地上，点上油灯，护着它不被熄灭，拨动灯芯，头戴孝布，似一朵开在头上的花。

    听说，老老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神呆滞了一会儿，愣了一会儿，摆摆手，心痛在脚步中，沉重一度使他迈不开腿，他拒绝别人的搀扶，坚持要进城去老徐住的医院看他。回来之后，他开始准备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的坚强怎不是小徐学习的。

    小徐的目光再一次投到了老老徐身上，我的爷爷，您是多么坚强。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依靠，您是我的支柱。我的爷爷您一定很伤心吧。

    “爷爷，您很累吧？”

    “爷爷没事儿。”

    “您想把爸爸吗？”

    “思年，人总归是要离开的，不必太留恋了。”

    老老徐始终没有抬头，平平淡淡说完这些。

    “爷爷，我会好好照顾您的。”

    “思年，你要照顾好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挺辛苦吧。”

    “不辛苦……”这时候的小徐泪已决堤，她终于忍不住了：“倒是爷爷您，我不能一直在家照顾您，现在爸爸也，爸爸也……”小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你安心上学，你爸爸没有享到的福，爷爷我可是享受的。”

    “我答应您，一定努力。”

    “嗯，好，好，好。”老老徐一连说了三个好，说第三个好字的时候，小徐已经快听不见了。

    “爷爷，您要不要去休息？”

    “都说，白发人送黑发人，白发人给黑发人守灵会折寿，折吧，这是我们一家人最后团聚的时刻了。”

    “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