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一般,身披重甲,手举陌刀,不断在两军阵中呼喝叫喊,显得嚣张无比。
对面的段文鸯和苏良等人一看到这些,却是齐齐不屑冷哼。
为了筹建重甲骑军,王烈特意从段末坯那里要来了悍勇无匹的段文鸯,让他为重甲骑军的统帅。
段末坯虽不看好重甲骑军的前景,但还是慷慨的把段文鸯让给了王烈。
段文鸯武功不逊于苏良,战斗经验更胜数筹,此刻面对对面的挑衅,却是毫不在意。
转身对苏良和令狐泥道:“两位小郎君,对面胡大海和冉瞻那两个小子呱噪如乌鸦,一会你们可敢与我一起冲阵,让对面的那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闭嘴?”
苏良顿时笑道:“段将军,我愿为先锋,为您破阵。”
令狐泥也点点头:“我可从侧翼呼应,为将军助力!”
段文鸯大喜,也不耽搁,分出一千重甲骑军给令狐泥,自己则和苏良带领剩下的四千人,大呼一声——狂澜无敌!
然后,就直接冲向对面。
其时,风雪漫天,放眼处皆是白茫茫一片,四千匹战马的铁蹄踏碎了飞雪,踏裂了冰冻与磐石一般的冰封,踏得天地间一片轰鸣。
借着这风雪的掩护,令狐泥也在同一时刻绕向侧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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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数千里外的江左荆州,大晋荆州刺史,领左将军,都荆湘两地军事陶侃陶士行正站在一艘行使在江面之上的战船上,四周雾霭升腾,但去可见白帆点点,百舸争流。
十二月的荆湘大地已然是冬季,虽然不似北地那般有冬雪飘落,但江水之上却依旧有些冰寒刺骨。
一阵江风吹来,陶侃下意识的双手握在一起,身子似乎也有了一些佝偻。
一旁的部将连忙给他披上一身锦袍,陶侃没有推辞。他毕竟已经是五十七岁的老人。
双手紧了紧袍衫,陶侃却是回头自嘲的笑了笑:“老了,再年轻五年,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弱不禁风。”
这个出身寒门。在四十几岁还是一介县令的老者,却紧紧把握住了八王之乱末期江左动乱的局势,利用时任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刘弘的赏识,从南蛮长史做起,在平定江左流民战乱中屡立战功,最终走到了今日这个位置。
但也正是这一步步走来,陶侃愈发的认识到一个现实,单凭一腔热血,或者说单凭忠义去行事,在这个虎狼当道的时代似乎是吃不开的。
这期间他数次起起落落。又有多少次不是因为他平定战乱后。功高震主。引起上峰猜疑,而被排挤打压?
所以,这一次被王敦重新启用。二次平定杜弢之乱后,他却有意无意的放了杜弢一条生路。
因为他再也不想遭遇“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而且,陶侃也深知,自己出身并不好,加之前几日为了能上位,竟然出卖了赏识、拔擢过自己的江州刺史华轶。
并凭此功劳升龙骧将军、武昌太守。而在这之前,陶侃曾宣言“资于事父以事君”,但关键时刻却背弃华轶。
所以说,陶侃为自己并无错。但关键时刻出卖盟友的行为却着实叫人心寒,虽然两晋时期士族官僚行事以家族门第利益为归依的风气很盛,因此无人会当面指责陶侃的这种背信弃义的行为,但至少很多人在暗地里却对陶侃十分不屑。
也因此,陶侃现在在江左势力虽盛,但其实并没有几个盟友。
其实若论现实,王烈比陶侃更加现实,也更能狠下心除掉自己的敌人。
但王烈与陶侃最大的不同,就是如果对方是自己的敌人,那王烈就绝对没有一丝可能和他成为朋友。
而对方如果曾经是自己的朋友,那王烈一定会竭力维护这个关系,除非对方先背叛他。
这也是为什么王烈可以吸引重家异姓兄弟归心的原因。
从这一点上来讲,陶侃在个人私节上却是有一定的污点,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大环境,大家都以能依附门阀权贵为准,这种行为才被默认。
但在王烈心中,却始终对陶侃的这种出卖兄弟朋友的投机行为有一种深深的不屑。
这两个当世的强者,互相的感官如何似乎并不重要,而此刻江水舟船之上的陶侃,心中所想的恰恰正是王烈。
陶侃性格虽有缺陷,但毕竟是一时人杰,而且在眼光和谋略上也的确是一流水准,自从耳闻王烈的事迹后,陶侃就分外关注这个和自己一般“寒门”出声的小卒。
看着他一步步从幽州走上天下,陶侃既有一份认同,更有一种艳羡与警惕。
在陶侃看来,王烈和自己不同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陶侃一心只求自保,并无什么太大野心,而那王烈却明显是狼子野心,否则又怎么会与当今天子为盟。
“挟天子以令诸侯么?王明扬,你这样的伎俩是想瞒过天下英雄么?”
陶侃自然不会相信王烈对司马邺的真心,就像他自己当年他自己百般解释后仍然“告绝” 华轶一样,背叛者的心里,看到的也永远是背叛。
但不管陶侃对王烈印象如何,王烈所走的每一步也的确触动了陶侃,让历史上这个本来只求自保的男人,迈出了改变历史的一步。
从入秋开始,陶侃就利用司马睿给他的旨意,在荆州的小范围内募集水军,名义上是拱卫荆湘。
而且,陶侃还秘密收容被自己击溃的杜弢叛军的残部,以他的名望和现在的地位,却是很快聚集起了近五万兵马。
陶侃更是利用今年粮食丰收的时机,减免荆湘一带赋税,却是受到了当地百姓拥戴,而那些流民更是纷纷来投,给了陶侃择选精兵的良机。
在征召兵马的同时,陶侃命人采伐树木,秘密建设了数千艘舟船。
而他却将这些兵马都藏于长沙县的岳麓山下,在此修建了一个水寨,搭建类似舟船的水面建议浮台,在浮台上每日练军不止。
对上,则报称司马睿,是为了他降伏王敦。
此时,司马睿却已经将很大的一部分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还算有好名声的陶士行身上,自是无可反对。
陶侃心里也明白,自己这一步却与当日自己为官的夙愿大相径庭,但无论如何,这时事逼迫他至此,也是无奈之举。
随着舟船的建造完毕,今日陶侃终于迎来了大军合练的日子。
经过这半年多的训练和布置,这支军队已经深深的烙上了他陶侃的痕迹,而王敦或者司马睿,他们再想剥夺陶侃的军权,却是再也不能。
此刻,江水的舟船之上,陶侃面对眼前浩荡江面雾霭中隐约可见的千余战舰,心下却是也生出一股豪气。
今日,是他组建这秘密水师来的第一次合练,这一南一北同时进行的一场演练,却是如此不同,但又如此相同。
千帆竞速,百舸争流,这场景似乎只在梦中才出现过,而这豪气却绝不是当日他被迫蛰伏在乡里所能感受的,随着他身后儿子陶洪的令旗一摆,见面上发出山呼海啸的一声:“杀贼——”
谁是贼,杀的贼又是何人?没有人告诉这些士兵,陶侃自己也不敢去想。
但至少这一刻陶侃心中的那股*却不断升腾着。
五十几岁又怎样?白发昂头一样可以统帅千军,征战天下。
陶侃极目北眺,雾霭和山峦虽阻挡了他的眺望,但陶侃的心中似乎已经浮现出北国大地的风霜,那里一个和他一般出身寒门的少年,正指挥千军万马,正欲谋取天下。
而早晚有一日,王烈和陶侃,这两人必定会在战场相遇,是敌是友,谁又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