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如果对方在这里,或者是在常山郡设下埋伏……
拓跋六修简直不敢想象了,忙追问:“他们来了多少人,是否已经与我军前军开战?”
那斥候忙道:“人数不多,只不过数百人,而且他们……他们好像不是打仗来的,而是押送着几十辆缁车,车上有大批的财报,还有很多牛羊,只说是来犒劳大军的。”
“犒劳大军?”拓跋六修一时间愣在哪里,他才不相信王烈真的那么好心,会来犒赏自己。
“他们难道真的知道我的目的了,所谓的犒军只是一个幌子,是来探听我们的虚实?”
拓跋六修思索片刻,也不得其解,只好道:“去把他们领头的带来,我要亲自问话。”
不一会,几个汉人官吏打扮的人在十几个如临大敌的前军骑士押送下,来到拓跋六修身前。
那些鲜卑骑士态度十分不好,一路推推搡搡,而那几个汉人官吏却是一脸气愤。
一见到拓跋六修,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那几个汉人中间的锦衣青年就喝道:“六修右贤王,您就是这么迎接您的盟友和客人么?”
拓跋六修闻言一愣,看了看哪个气质高贵,神态自若的青年,心下一惊,这青年绝对是王烈或者刘琨手下的重臣,单是这份气度,自己手下就没人能比的过。
因此,忙对他们身后的十几个鲜卑骑士喝道:“你们这些杀才,如何办事的,这些是我们草原尊贵的客人,你们怎敢如此对待!”
那十几个鲜卑骑士面面相觑,忙告罪退了下去。
拓跋六修这才换了一副笑脸,问道:“诸位,你们是越石叔父的手下,还是王兄弟的手下呢?”
那少年却是倨傲的一扬脖子,不屑道:“小爷……恩,我是大晋镇东将军王明扬手下参军谢艾,同时也是刘越石大将军亲封的扬武校尉。”
“谢艾?你就是那个和苏良带领五千兵马,就攻克襄国城,杀死匈奴汉国骑士无数的谢艾?”
拓跋六修大惊,同时眼睛迅速扫向四周。
树的影。人的名,天下现在又有几人不知道,谢艾乃是王烈手下的谋主,这两年王烈所有大事小情后都有这个人称“小诸葛”的谢艾的影子。
而且。谢艾这人据说用兵如神,心狠手辣,只要他出现,那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能把敌人大军一口吃下,甚至还曾作出过屠城灭户之举。
拓跋六修现在甚至怀疑自己四周已经布满了王烈和刘琨,甚至是拓跋猗卢的伏兵,只待眼前这个少年一声令下,自己这三万兵马就会被吃的一干二净。
这让他甚至有一种调头就跑的想法,只是碍于面子硬挺而已。
拓跋六修根本没有怀疑眼前少年的身份。毕竟这少年实在太镇定。而且那骄傲的态度也和传闻中的谢艾一模一样。
想到这些。拓跋六修脸上笑意更浓,却是立刻翻身下马,热络的抓住谢艾的双手道:“诶呀。原来是谢大人,六修我早就听说了你的名字,今日得见果然是那个很年轻,很厉害啊。”
拓跋六修是个彻头彻尾的粗人,也实在不会赞美人,说出这话半通不通。
但谢艾似乎也并不在意,笑了笑道:“右贤王客气了,五日前,我家主公和越石公收到消息,说右贤王您有意出兵襄助我军攻打石勒。因此我家主公和越石公特意准备了这些礼物,送给大人你,算是犒军,还请大人收下。”
说完递上一个礼单。
拓跋六修接过一看,只见上边写着什么珍珠、玛瑙,玉石、翡翠,古玩珍藏,牛羊三牲。
然后谢艾一指身后那十几辆缁车道:“这些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在前边二十里外的县城,请右贤王与我一起去拿。”
这份礼单不可谓不重。
拓跋六修脸现欢喜,但片刻心中却是一沉:“难道他们真是来犒军的?不对,绝对不是,王烈和刘琨肯定早就摸清自己动静了,否则一时间怎么可能准备好这许多礼物。他们只所以现在没有攻打自己,看来是正和石勒激战,不想分心,这才送自己礼物,希望自己退兵把?不过自己若真不识趣跟去县城取礼物,到时候伏兵杀出,岂还能有回来的道理?自己傻乎乎的前去送死,真是可笑之极!不对,一定是那张宾狗贼,说什么常山郡空虚,分明是要假借他人之手害我,可恶啊可恶!”
想到这些,拓跋六修牙齿咬得嘎巴乱响,手掌更是死死握住马鞭,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见他这个样子,那谢艾却笑道:“右贤王怎么了,是否身体不适?”
拓跋六修醒悟过来,忙道:“恩,最近我的确有点不舒服,那个……我就不能带兵去支援王大人了,请谢大人告诉王大人一声,我病好后再去帮助他共抗石勒。”
谢艾却热情的拉着他的手:“我看右贤王你的精神很不好,体内一定有隐疾,现在‘小仙翁’葛洪在我主公处,右贤王可将大军遣回,然后与我一起去幽州,请葛仙翁为您诊断一二,如何?”
拓跋六修闻言,心中大骂:“好你个谢艾,这是要把我往虎口里送啊,什么给我看病,分明是要把我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连连道:“不用了,不用了,就不麻烦谢大人了,我平城还有些急事,告辞!传令,后军变前军,全军返回平城!”
“右贤王大人,您可不能讳病忌医啊?哎,您就算走,也记得带上礼物!”谢艾喊道。
“礼物?怕是毒药吧,我真接了你的礼物,有要耽误许多时间,这时候取我性命的大军还不杀来?就算我能得到你这些礼物,岂不是日夜要被你家主公惦记,还有你小子,这么阴毒狠辣,老子还想睡几年安稳觉呢。”
拓跋六修甚至认定谢艾是在拖延时间,看向四周山包、草木,也都觉得处处都有伏兵,似乎随时会有千军万马杀出一般。
所谓风声鹤唳,不过如此。
他哪里还赶耽搁,什么礼物、什么常山郡,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平安返回平城就是天大的厚礼了。
“谢大人,礼物我不要了,给我向王大人和刘大人带好。”一阵冷风把拓跋六修的声音送出很远。
谢艾和几个汉人官吏站在原地,目送拓跋六修大军远离,直到再也听不见马蹄之音。
这时,那个自称谢艾的锦衣青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骂道:“可吓死我了,这他奶奶的真不是人干的活,我就奇怪了,当年大哥在朝堂上,面对那么恶劣的形势却是一点都不动摇,事后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小子哪里是什么谢艾,分明就是哪个混世魔王索辰。
他身边假扮成侍的姚怒冲却道:“王明扬大人那是尸山血海里历练出来的,就算泰山崩于面前,都不会变色吧?而且,我总觉得他像是死过一次的人,很多事情都有着超乎年龄的参悟。”
索辰一听,连连撇嘴:“冲叔,我知道我大哥厉害,你就不能先夸我一句,今天我表现的如何?”
姚怒冲闻言,却是开心笑道:“少主,你很好,真的很好,这次随机应变吓退拓跋六修定然会美名传遍天下,比之弦高献牛退秦师也差。假以他日,你定是一方诸侯、统帅。”
索辰听了,笑眯眯道:“我才不当什么诸侯,我老爹当个尚书仆射都那般忙碌,若我真成了一方诸侯,大事小情都要我去操心,还要整天被敌人惦记,岂不是要操劳而死。”
姚怒冲闻言,额头冒出黑线,这话他却不敢接,接了等于诅咒索琳操劳要死一般。
“唉,自己这个少主还真越来越看不明白呢,一会胜过朝中多少能臣,在拓跋六修这样的强悍敌人面前,神色自如的扯谎,瞒天过海;一会却又如孩童一般,生怕劳累,甚至说话都百无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