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外边看掘鲤淀,似乎从南到北,可以直达,尤其是冬日里,行走在冰面之上,似乎随处可去。
可一旦进入淀内,则是壕沟纵横,河淀相通,加上不时就会出现大片的芦苇,整个掘鲤淀就像一个放大了的迷宫。
若不是事先做好标记,是绝对寻不到中心位置的。
加之之前数百年,这掘鲤淀一直无人开发,就如荒芜的世外泥沼一般,除了飞禽走兽和游鱼,这里数百里往往不见一人。
夏天时还偶尔能有渔民来渔猎,冬日里则是一直没有人烟。
可自从王烈开发掘鲤淀,淀内不断涌入垦荒的军民却彻底改变了这里的面貌。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人类的创造力和破坏力还大,不过两年的时间,掘鲤淀四周开始出现城镇,就连淀内也开始有人定居。
王烈为了保障淀内淀外的百姓生活安定,还组织十数万军民,耗费两年时间,在掘鲤淀四周和淀内广修堤防,防止雨季出现水灾。、
如今这浩大的提防工程已经初见规模,这也是石勒为什么要派人破坏这些设施和良田的原因,他不相信王烈可以放弃这些辛苦修建的成果。
如今在淀内,在芦苇、树木掩映的河叉深处,也是田园交错,水村掩映。
可在这寒冬凛冽的时节,淀内湖泊大多封冻,淀内的百姓除了一些常年固守的渔家外,其余也都进了瀚海新城度冬。
但此刻,就在这千里掘鲤淀的中心偏东的位置,在一片一眼望不到边,足有数十万亩的芦苇荡中,却不断有微弱的炊烟升起。
在这样一篇广袤的荒野上,这样细细的炊烟却很快就被在芦苇荡上空呼啸而过的寒风吹散。并不虞被外边发现。
当然,为了保密,这使用烟火的主人还是十分小心,每次最多不过百道。而且火焰压的极低,每次也只持续半个时辰左右。
这样的用火量,对于隐藏其中的数万的狂澜军士兵来讲,实在不多。而且每天只燃起一起,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木炭的掩盖下,防止烟雾升腾。
而能享受到这火光温暖和热乎食物的也并不是狂澜军中的高层,而是一些进入掘鲤淀后生病的病号以及战斗和训练中出现的伤员。
此刻,在一片泥土垒就的简陋营房内,王烈正在认真的看着一份情报。
屋子里很冷,只在角落有一盆微弱的炭火,王烈却丝毫不在意,在距离炭火很远的几案旁思索着。
几日前,他将韩云派出去迎接即将抵达掘鲤淀的祖逖的人马。
自从知道祖逖要来支援自己。王烈却是十分高兴。一方面固然是为增加了胜利的筹码而高兴。另一方面却是真心的敬仰祖逖这个历史上的名族英雄,想要一睹他中流击楫的风采。
而他面前的那份情报,正是刚刚收到的韩云的飞鸽传书。书中说他们已经顺利迎到了祖逖,正在往这边赶来,根据情报的日期推算,祖逖抵达的日子就在今日。
因此,王烈这才把主要将领都召集起来,布置欢迎祖逖的事宜。
座下,一干将领正襟危坐,其实王烈在军规在虽严,但今日并不算一次正式的军事会议,所以并没有要求这些军官必须严肃至此。
只是大家都已经养成习惯。加上这天气严寒,也真没什么心思闲聊。
不过总有人是坐不住的,胡大海这厮枯坐了半响,见四周的兄弟都是一副严肃模样,却是一边搓着手掌一边抱怨道:“如此冷的天,连吃了好几天冷馒头,这几日老胡我可是受罪了,好想喝口热汤,。”
一旁的段文鸯闻言,不屑道:“胡校尉,我们比你提前来到这淀内驻扎,都没有叫苦,你怎么好意思叫苦?”
胡大海闻言,却是毫无愧疚之色,大咧咧道:“那是你们皮糙肉厚抗冻,再说我老胡又没要你给我去热汤,你急什么,是不是,冉小子。”
一旁的冉瞻连连点头,表示支持胡大海。
段文鸯本就是牢骚,但一看他两个这副惫懒无赖的模样,却是心头有气,不屑道:“汤,汤,汤,北宫将军,看看你这个副统领,刚吃了败仗,也不知道羞耻,还想喝热汤,主公仁厚没请你吃鞭子就好不错了!”
北宫纯闻言苦笑一声,这种事情他怎么好搭话,只能沉默不语。
胡大海闻言,脸色涨的通红,片刻才组织好语言,反驳道:“高阳县一战我是按主公命令行事诈败,虽然我贪杯饮酒有过错,但主公已经免了我的官职,还打了我五十军棍,让我戴罪立功,你又何必时时拿这件事情羞臊我?”
“诈败难道不是败么?可为什么有些人却如打了胜仗一般,每日洋洋得意,还有一点战士的荣誉感么?”
胡大海闻言,怒道:“我高兴怎么了,我把石勒顺利引来了掘鲤淀,你凭什么说我?”
段文鸯更加不屑:“怎么,做错了还不许人说么,你口口声声说是主公让你诈败,可是高阳县那被石勒屠戮的万余军民又如何讲,你对得起他们么?”段文鸯却是毫不退缩
段文鸯一提起高阳县被石勒大军屠杀的汉家军民,却是触到了胡大海的痛处。
他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懊悔,自己没有实现疏散那些居民,可是段文鸯如此说却是激起了他的怒火。
胡大海唰的站起身,怒道:“你……他们的死我也难受,但你个黄须儿,岂敢这样说话,你想找打么?!”
沉思中的王烈似乎没有察觉这一切,但以他耳目的灵敏,却早已经听到了两个人的争执之音。
这还是他亲眼所见的狂澜军高层第一次的争斗。
一直以来,王烈对麾下各族,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只要是开始起兵之时真心投附来的,都一视同仁,绝不会有区别对待。
尤其是段氏鲜卑,平时就以晋人自居,更因为段末坯兄弟的关系,在王烈眼中更是与他手下那汉人士兵没有区别。
当然王烈也没有刻意去照顾那一族的将士,就是想要在自己的军内营造出真正和谐公平的氛围。
可暗地里,王烈也知道,不少其他族的战士,尤其是汉人士兵,多少还是有些看不起这些鲜卑胡人。毕竟他们的相貌与中原人实在差异太大,在汉人眼里,他们和屠杀自己同胞的羯人、羌人等族并无太大区别;而那些其他族的士兵也看不起那些自大的汉兵,认为他们作战不够勇敢,却还飞扬跋扈。
而私下里,很多汉人士兵和鲜卑士兵也多有摩擦,只是因为狂澜军军纪极严,而且王烈遇到这种事情绝不手软,段末坯也是一力支持王烈,不管是鲜卑还是汉人闹事,哪方有错哪方轻者立刻驱逐出军,重者直接罚做劳役两年,眼中的直接枭首示众。
这种杀一儆百的手段,却是将很多争斗都强制压制了下去,但暗中却是摩擦不断,王烈也多有耳闻。
了这种高层上的争执内斗,王烈却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而偏生争斗的这两人还都是那种个性十足的家伙,甚至都有点不分场合,不顾身份。
否则换做他人,是怎么也不会当着王烈的面就争执起来的。
但王烈似乎并没有制止的意思,反而悄悄观察期眼前的一切来。
两个人越吵声音越大,开始还是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后来四周的将士都惊讶的看着两人,一时间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随后,众人就看出了不对,王烈身后的白文一见,就要出面制止,王烈却虚按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有些事情不是强自压制的,这一点来自未来的王烈很清楚,无论是矛盾还是不满,越强制压下,只会如岩浆一般,在地壳中积存,最后一旦在危险的时刻爆发,比如战场之上,若段文鸯和胡大海这两族的代表性军官忽然内斗,那狂澜军才真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呢。
至于今日,他们既然敢闹,王烈就给机会让让们闹,然后再给他们一个教训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