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批南渡的士族又聚居在此,更是繁庶无比。
尤其是城内秦淮河内河两岸,青楼、酒楼林立,一到夜晚却比白日还要热闹。
这秦淮河两岸从东吴以来,就是建康城最主要的商业街道;两边的乌衣巷中,更是渡江而来的北方士族的聚集地,其中那琅琊王氏的族长王导如今就定居于此。
而令狐艾他们三人要去的百醉居就在这秦淮河畔。
令狐艾三人混在人群里,看着眼前繁华的一切,各有所感。
在幽州时,蓟城、平舒和新建的瀚海在城市规模上已经不逊色于这建康,可若论繁荣发达,却还是有所不及。
阿乌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繁华景象,有些欢喜,也有些惶恐,但面色上带着大胡子,又被头巾遮掩,所以到看不出什么异常。
令狐艾文士出身,还是很喜欢这种轻歌曼舞的景象,一路走来却是脸带笑意。
贺葆是典型的北地人,加上性格铁血,对这种歌舞升平的景象就不太喜欢,此刻忍不住轻声感慨道:“南人多好这纸醉金迷的生活,性格也变得日益绵软,将来主公若真入主江左,他们岂能应战……”
片刻忽然想起令狐家族就在这江左,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令狐艾却笑道:“无妨,我也不是南人,我们令狐家可是晋阳出身;不过,贺葆你这话可莫叫主公听见了,主公最不喜欢汉胡、南北这样刻意的区分,更何况主公若想入主江左,就肯定要一视同仁,决不能做那重北轻南之事,以后这等话莫要再讲!”
贺葆神色一凛,忙点头称是。
很快,三人经朱雀桥来到位于秦淮河中段南岸、紧邻乌衣巷的一个酒楼面前,这临街的酒楼楼高两层。在两边近百家的商铺中着实不算显眼,可是门里门外却客流不断。
只见那屋檐下高悬牌匾“百醉居”。
这百醉居原来就是一个普通酒店,生意也是不温不火,可自从两年前。这里的老板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取得了幽州特产的“火龙烧”在建康的“专营权”,不但名字改为百醉居,生意也越来越好起来。
这火龙烧初到江左时,并不为人赏识,加上江左人常喝的都是清淡的米酒或者黄酒,所以生意也并不好,可是随着那些南迁来北方士族中越来越欣赏火龙烧,甚至往来宴请宾客都无“火龙烧”不成席。
那些文士更是盛赞火龙烧是极品美酒,但负责经营火龙烧的岑氏商行每月运来建康的不过百瓮。根本是供不应求。
而这百醉居却可以独得五十瓮。慢慢这个消息被人知道。这里的生意一就越来越好,直到现在,江左人也都喜欢上了火龙上的绵软香醇。却又不失烈意,每天限量供应的火龙烧走早早的就被卖得一干二净,加之这酒楼的饭菜做的极好,因此生意一直很火爆。
期间,也有其他酒楼找到岑氏商行在建康的分店,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拿出多少钱,只说这酒楼的老板是岑氏商行家主岑言的老友,所以才能分得这杯羹。
有些势力也曾暗中调查,发现这老板的确和岑言是一起做买卖相识的旧友,而且幽州军似乎也不太可能如此大张旗鼓的设置密探据点。怎么也该是找个隐密所在,也就渐渐对这里失去了兴趣。
却没想到,王烈一贯就爱剑走偏锋,他就是抓住人们的这种心理,故意虚虚实实,而狂澜军的情报据点,也的确就设置在这里,和那琅琊王氏的居所只有一墙之隔。
端的验证了那句,哪里最危险,哪里就最安全。
等令狐艾三人来到楼前的时候,早有那眼尖的小二迎了上来。
一看面前三人,肤色雪白,满脸的大胡子,头巾罩头,腰畔的钱袋鼓囊囊的,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钱的暴发户模样,们正是典型的西域商人打扮。
这小二心中暗喜,按照正常,这样的三个西域商人最少可以消费在百金以上,而他也能从中得到不少赏赐。
被小二殷勤的让进酒楼,三人选择了二楼的雅间,因为天刚近黄昏,还不是吃饭的时间,所以的雅间还有几间空余。
入了雅间,令狐艾三人随便点了几道菜,忽然,令狐艾随口吟道:“地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那伙计看了令狐艾一眼,赞道:“客官竟然还懂得吟诗,难得难得。”
令狐艾闻言,大失所望,他这个是狂澜军密探们专用的暗号之一,这伙计这个反应,明显不是密探中人。
令狐艾也不能多说,找了个借口就把那伙计打发了出去,让他满心准备多得些银钱的伙计大失所望,心底暗骂几人吝啬。
可是老板一再告诫他们不能看人下菜碟,更严谨慢待客人,因此这伙计却不敢表示出什么。
很快,菜品摆上,一壶上好的火龙烧也送了上来。
令狐艾拿起酒杯给三人倒满,阿乌抢先喝了一口,却是差点一口呛住,半天没说出话来。
但随后却是一饮而尽,张大嘴巴叫道:“好酒,比我们寨子里的巫师酿的猴儿酒还好喝。”
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令狐艾有些溺爱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你这野猴子一样的性格,少喝些,这火龙烧后劲很大,我们是来办事的。”
阿乌一听,却立刻放下酒樽,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的老师。
令狐艾满意的点点头,又对王任道:“现在看,却是看不出什么来,一会你找个由头,把他们老板叫来,再试探下,如果还不是,咱们就必须走了。”
随后,令狐艾向窗外和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不对,对王任一使眼色。
王任随后喊道:“伙计,这菜里怎么有虫子?”
那伙计闻声进来,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三人。
这种菜中有虫子的伎俩是街边的小混混才会用的,而且还要是汉人的小混混,这几个西域商人看起来相貌忠厚,怎么也学会这一招?
王任却对伙计道:“该死的,你们这是什么菜,去把你们老板叫来!”
那伙计再次打量了一下三人穿着,觉得三人的确不像是来讹诈的,心下嘀咕道:“难道真是白天的菜叶没洗干净?”
他却哪里知道,那虫子却是阿乌刚刚捉到放在里边的。
不一会,一个相貌严肃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说道:“我是这里的管事,几位有什么事?”
王任起身,附耳在老板耳边道:“地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那老板一愣,片刻低声回道:“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这话一出口,令狐艾眼睛一亮,对那老板道:“你是这里的主事?”
那老板却不说话,王任忙掀起袍子,露出里边那块黝黑的狂澜禁卫的铁牌。
老板一见,立刻道:“正是,几位客官这边请。”
令狐艾三人点点头,跟随老板而去,顺着一道隐蔽的楼梯,直接从二楼到了后院。
又进了一个屋子,穿过屋子再进入一个小院,已经是紧靠秦淮河的一间小屋。
几人走了进去,只见一个身影正面窗而立,听见动静头也不回道:“老林,是你吧,让你派人去郡邸打探,可有结果……你们是……元止先生!”
“费辰!费兄,你怎么在这里!?”令狐艾一见那白胖的男子,如见到久别的亲人一般,差点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