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是他并不像表面那么仇恨自己曾经隶属的哪一个群体。
荆展刀子一样的目光死死盯在李善身上,李善面对荆展如刀的目光却并不畏惧,这个当年率军反出大晋水军的汉子,从那一天开始就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怕,更不会畏惧什么生死的威胁。
他纵横东海近三十年,手上沾的鲜血绝对不比荆展这个百战的士兵少,两个人又都是那种铁血的性格,此刻却是对抗起来。
两个都是浑身血煞的汉子就这样在沉默中相对,周遭的人慢慢也都感觉出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片刻,李善却哈哈笑道:“荆校尉,你是条汉子,我看死在你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不过你以前再能杀能打也不算什么,来到这东海上,莫说是你,就算那乌龙能联合朝廷的水军,又能耐我如何?所以,你今日来若只是想要我投靠归顺,我劝你还是淡了这份心思。”
荆展闻言道:“乌龙那种虾米一样的东西,是不能奈李帮主如何,但如果对方尽出精锐,断了你舟山岛的生路,只凭这岛屿上的出产,你怎么再保这万民平安?”
李善闻言,脸色微青:“那我就举全岛之力与此等贼子拼个你死我活,我猛虎帮可不是落水的老虎。”
~~~~~~~
“朕今日下此旨意,若大将军刘琨有意外,不能代朕巡查兼做,朕准武功侯、镇东将军王烈代大将军刘琨便宜行事,望武功侯不负朕之所托,平定江左,让朕江山永固。”
这是谢鲲临别长安时,司马邺亲自交给他的一道密旨,并让他将这道密旨转交给刘琨。
这道密旨在司马邺之前提出的让刘琨代替他出使江左,全面负责此事基础上,为刘琨可以下令王烈代替他出使奠定了基础。
而且这样的一道密旨,就算被人知道,也顶多说是司马邺未雨绸缪,并不能说他一意孤行,重用王烈。
谢鲲得到了想要的承诺和司马邺的旨意,也不在长安多耽搁,三日后携带着司马邺的圣旨离开了雍州,当然他先带着司马邺的那道明面上的圣旨去了晋阳。
刘琨接旨后。心领神会,在一个月后忽然宣布自己身体有恙,并拿出司马邺的那道密旨,命镇东将军王烈。代替至尊寻查江左,消息一出,震惊天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而这一路上谢鲲小心翼翼,毕竟王烈请求出使江左的事情已经借那场庙堂之上的争论传扬出去,若哪个有心人半路劫杀,不但圣旨不保,就连谢鲲也会被害。
但当谢鲲绕路并州回到幽州后,才发现一切似乎已经脱离了掌控。
不但久未谋面的令狐艾等人返回了江左。就连成国太宰李国也秘密来到了幽州。并已经和呃王烈初步达成了结盟的协议。
而更让谢鲲吃惊的是。狂澜军厉兵秣马,已经准备好了一起,一副幅马上就要并发江左。报仇雪恨的模样。
谢鲲大惊,一问才知道,原来王烈在得知荆展“被害”的消息后,十分震怒,而谢艾和苏良等军中高官更是力荐王烈,建议他进军江左,缉拿凶手。
谢鲲在知道荆展遇害消息后,也是一阵喟叹,他是见过荆展的,而且双方之间颇为投缘。
在上次去长安的旅途上。一路上那个处事谨慎,武艺高超的青年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后来这个青年就自荐加入了狂澜禁卫的暗组,当时谢鲲还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谢鲲这样的坦荡君子对于暗组的某些事情还是持保留态度的。
可现在竟然传出他未了掩护令狐艾等人,而被杀害的消息。
谢鲲知道王烈的脾气,这个少年可以不事权贵,不媚上欺下,但却最重兄弟情谊,尤其是这次荆展舍己为人,乃是王烈最欣赏的义举。
谢鲲甚至怀疑,如果自己万一没有在至尊那里取得圣旨,王烈会不会依旧尽起狂澜之军,打着报仇的名义进军江左。
王烈并不是那种性格冲动的鲁莽汉子,可是想了半响,谢鲲确定,王烈一定会如此,而且哪个若敢阻拦,估计都会被他率领狂澜军的滚滚铁蹄,无情的碾碎。
若非这般,王烈身边又怎么会有这么多对他死心塌地的兄弟呢?
而且,谢鲲甚至可以想见,王烈若带兵南下,从幽州到江左,没有了石勒阻拦的情况下,青州的曹嶷和豫州的祖逖无论从私人情感还是个人实力上都没有办法阻挡王烈大军,到时候……
荆展的死,却给了王烈一个完全掌控江左的机会,只是这样一来江怕是压迫生灵涂炭,山河色变了。
此刻,王烈虽然还在犹豫,但荆展遇害,以及江左兵卒残害狂澜军将士的消息却不是谁已经暴露出去,狂澜军上下群情激奋,不断有将士上书,要求为先锋,进军江左。
王烈这时已经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入驻江左是他的计划,而为荆展报仇也是他想做的事情,但以这种名义前去,虽然胜算颇大,但造成的影响,乃至产生的后果却是极其严重的。
幸好,这时谢鲲回来了,带回了司马邺的圣旨,无异于尚方宝剑一般,让王烈可以师出有名,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谢鲲相信,在有了理由的前提下,王烈会说服众人,选择相对温和的手段来处理这一切。
而司马邺的这道圣旨点名是要刘琨为主,谢鲲在路过晋阳时,和刘琨详细商议了一番。
刘琨并不反对王烈入驻江左,自从那次晋阳城内巧遇当时还在江左密探组织麾下的费辰,引出了江左某些势力要派人刺杀他的消息后,刘琨可以说对江左某些人的印象坏到了极点,也伤透了心。
因此此刻有了至尊旨意,刘琨却是双手赞同对江左的政务进行干预,免得那帮祸国殃民的家伙继续窃取正统,残害忠良。
不过对于自己弟子的性格,刘琨还是十分了解的。
忠勇却并不愚忠,甚至多少有些叛逆,如果真要让王烈放开手脚,只怕江左会变成第二个幽州。
刘琨毕竟是忠君思想在先,思来想去,在和谢鲲商议后,刘琨决定还是尽量协助王烈入驻江左。
他计划在谢鲲走后一个月内,大肆招兵买马,做出一副要进军江左的样子,然后一个月后假意有恙,直接就将这调停的权利交给了王烈。
当然,作为当今这个世上仅有几个了解王烈身世的人,刘琨和谢鲲都担心王烈会在江左与谋害他祖父王戎的人发生冲突,或者说强行在江左推行在幽州的那些惊世骇俗的政策。
虽然刘琨和谢鲲也承认这些政策利国利民,可那毕竟是在幽州,这些年北地饱受战乱,近似破而后立,才能实行这些新政。
但江左不同,承平百余年,民心思旧,以刘琨和谢鲲的政治眼光看,王烈若推行新政,最后很容易造成天怒人怨。
不但那些世家、豪强要因为自己利益的受损而反对,就连百姓也会反抗。
刘琨可不想自己的弟子变成独夫民贼,因此他特意让谢鲲给王烈带话:“子为我之弟子,当行忠义之事;若有奸人所迫,可杀,但不可牵涉无辜;子去江左后,凡事多听从谢幼舆之建议,三思而后行,切记切记。”
有刘琨的支持,王烈“代师出征”,又握有圣旨,总算是师出有名;而刘琨和司马邺的话,又等于给王烈加上了一个保险,让他心中保有一份清醒。
对于王烈这样的性格,情谊之事远比名利更让他重视,所以谢鲲才庆幸自己回来的正是时候。
否则再耽搁一个月,王烈说不定就会不顾一切杀向江,那时候一切才会真正变得不可收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