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让宋宜笑想到孩子,继而振作起来——哪知宋宜笑听了这话,长睫一动,两行清泪却落了下来,语带悲声道:“双身子又怎么样呢?他走的时候可曾迟疑?!”
锦熏顿时懊悔不已,正琢磨着如何补救,好在宋宜笑嘴上这么讲,心里还是看重孩子的,落了会泪,到底道:“先打水来让我梳洗,不然怎么用粥?”
这天燕国公府后院都知道国公夫妇为了简虚白进宫给显嘉帝侍疾的事情吵了架,是以不管用不用得着到宋宜笑跟前,伺候起来均是战战兢兢的。
次日消息传到晋国长公主府,长公主闻说之后对太子妃也很是不喜,只是她知道眼下局势微妙,若此刻表达对太子妃的不满,铁定会被人利用,是以只是沉了会脸,命佳约带上些滋补之物,走了一趟燕国公府,去安慰小儿媳妇:“殿下请夫人放宽了心,如今御体欠佳,殿下也是三天两头入宫探望的,公爷侍奉陛下榻前,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殿下哪能不照看着点儿?”
宋宜笑听了这话,眼眶顿时就红了,抿了会唇才道:“夫君只是陛下的外甥,诸皇子帝女都是极孝顺的,我担心夫君这会去宣明宫,会有所打扰。何况后妃也在侍疾之列,夫君未免也需要避讳,正如姑姑所言,是极不方便的。”
佳约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是希望晋国长公主出面,把简虚白喊回来,但晋国长公主之前没说过样的话,佳约自然也不敢贸然答应,闻言只宽慰道:“夫人不必担忧:公爷固然只是陛下的外甥,却是陛下跟前长大的,向来被陛下当成亲生骨肉一样疼爱,如今陛下欠安,公爷前去侍奉,也是应有之义,诸位殿下又怎么会觉得打扰呢?至于后妃,皇后娘娘乃是陛下原配发妻,公爷正经的舅母,也是瞧着公爷长大的人,却有什么好避讳的呢?”
“其他妃嫔,都有皇后娘娘亲自安排侍疾的时间,与公爷等男子全是错开来的,绝不会惹出什么碎语闲言来!”
她这么讲了,宋宜笑自然明白,指望婆婆把丈夫弄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了——她目光顿时黯淡下来,把玩着手里的琉璃盏,好一会才心不在焉道:“既然如此,那多谢姑姑解惑了。”
接下来佳约再说其他话,她都是不冷不热的,没说几句,佳约自觉尴尬,也就告辞了。
“夫人,奴婢方才送佳约姑姑去乘车,路上姑姑脸色不大好呢!”晌午后,宋宜笑小睡起来,坐到妆台前让锦熏给自己绾发,水晶镜将主仆两个照的纤毫毕现,锦熏从镜子里偷偷看了好几回主人,见她眼角明明已经瞥见,却一直不作声,只好壮着胆子,自己开口道,“上车时,奴婢想扶姑姑一把,姑姑都没让!”
宋宜笑这才“嗯”了一声,道:“我素来待婆婆跟前的人十分客气,今儿个却多多少少扫了佳约姑姑的面子,何况这事儿也不是姑姑的错,她自然要不高兴了。”
“可是夫人为什么要扫佳约姑姑的面子呢?”锦熏见她没生气,这才放了点心,忙道,“毕竟佳约姑姑是晋国长公主殿下跟前的得意人,连公爷素常见到她也是极客气的,奴婢晓得您这会心绪不佳,可是……可是奴婢说句诛心的话:不管公爷往后怎么样,长公主殿下都是您跟公爷的长辈啊!”
——宋宜笑这回跟丈夫闹别扭,不就是怕丈夫去了宣明宫会出事吗?
可简虚白要当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宋宜笑的靠山可只有晋国长公主了好不好?!
这种情况下,越发不好得罪佳约啊!
锦熏哪能不替她担心?
“你懂个什么?”然而宋宜笑闻言却只淡淡一笑,道,“婆婆固然是长辈,但东宫却是夫君的前途所在——得罪了前者,至多回头去赔个不是,料想佳约姑姑既然能伺候婆婆这么些年,岂会是心胸狭窄的人?要紧的却是后者才是!”
见锦熏神情茫然,她冷笑了一声,才道,“太子妃可真是太子的贤内助,一碗蒙汗药,外加一个‘太子中毒’的宣称,既为太子免除了前往宣明宫侍疾的危险,又引动了天下人的同情与对魏赵二王的质疑!只是她心疼太子,难道还不许我也为我丈夫考虑一二?”
徐徐吐了口气,宋宜笑把玩着妆台上的一朵攒珠发钗,眼神微冷,“夫君的前途跟太子绑在一块,对于太子妃为了太子考虑的要求自不好回绝,不但不能回绝,还得毫无怨言的答应下来——否则即使将来事成,也难免给太子夫妇留下坏印象,竟是吃力不讨好!”
不过她可不是简虚白,作为一个深闺里长大,跟太子夫妇统共没见过几次的妇道人家,还恰好有孕在身,她反对自己丈夫为了太子冒险太属于人之常情了!
即使这事传到东宫的耳朵里,难道太子夫妇好意思指责她不对吗?!
宋宜笑这么做,当然不只是心存不甘,特意闹上一场——主要还是因为,“夫君虽然私下交代我他此行其实并无危险,但世事难料,能让东宫多愧疚些为什么不呢?毕竟,自来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是吗?”
回想起简虚白才回来时,把自己喊进内室交代的那番窃窃私语,宋宜笑不禁眯起眼,“实在想不到啊……天家……真真是……深不可测!”
虽然简虚白说他也只是猜测,可结合前因后果一想,宋宜笑觉得,丈夫的这份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